王老汉茫然四顾,目光扫过岸前土坯房,又低头看了看脚下,正随江波摇曳的渔船。
这才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般嘟囔道:
“诶,真是老糊涂了,一闭眼的功夫,竟在船上睡了这么久。”
言罢,慢悠悠从船上走下,踩在湿漉漉的泥地上,腿脚不稳踉跄一下。
显然是困意犹在,腿脚酸软。
见此,席君买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搀扶,却被王老汉摆手避开。
老汉虽说上了年纪大,身子骨却看着硬朗。
黝黑脸上刻满风霜,双手粗粝,指节还沾染些滑腻鱼鳞。
绝对是生在江畔,长在江畔的打渔老手,做不得假。
“老人家,打扰你休息了。”
席君买脸上仍保留着温和笑意,语气诚恳拱手而道:
“不瞒你说,俺们是从外村来的渔夫,路过贵地,想找个地方歇歇脚,顺便买点鲜鱼填填肚子。
听村里人说,你是这村里打渔好手,所以就一路寻着来找。”
王老汉定了定神,浑浊老眼在两人身上打量许久。
搭话这人,穿着一身粗布短打,洗到发白,裤脚还沾着些泥点,搭在肩上的渔网边缘也都磨了边。
看着确实像个正经渔夫。
至于一旁小年轻,身材高大,眉宇间还带着几分英武,虽刻意收敛,但相较寻常百姓,还是太过显眼。
更别说裸露在外的那双手,实在太过白净,别说是常年出海,寻常人家都养不出这么白嫩的肤色。
不过王老汉也没深想,说是买鱼的那就是生意,管他什么来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上下打量,见两人风尘仆仆,但面容清朗,言谈有度,不像是作恶歹人或是世家子。
王老汉心里戒备稍稍放下,长长伸了个懒腰,一连串“咔咔”声响随之响起。
语气可以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买鱼,你们要多少?
老头子昨夜打了一宿鱼,才刚回来,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鱼还在船舱里,没来得及收拾。”
“买不了多少,够吃一顿就行。”
席君买随口应道,目光跟随王老汉,看似不经意间扫过船舱。
其间铺有一层湿漉水草,数十条鲤鱼、草鱼鲜活,还在船舱里蹦跶。
这捕鱼手艺确实名不虚传。
接过王老汉递来的鱼篓,席君买脸色认真了些,放缓语速小声打听道:
“对了,老人家,你常年在汉水上打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最近有没有碰上过新鲜事?
权当是满足满足某俩的好奇心。”
“新鲜事?”
王老汉刚要转身去合拢船舱,一听这话,动作猛地一滞。
原本还带着几分惺忪的眼神,骤然凝结,脸色也变得不太自然。
嘴角弧度僵硬,握着船舷的手,也下意识收紧几分。
将一切尽收眼底,席君买心中一喜。
有戏!
这老汉绝笔知道些什么!
不动声色的眼神示意柴令武。
柴令武立刻会意,眼底闪过一丝激动,随即又恢复平静。
四处张望,最后将目光落在岸边水草,耳朵已然竖起。
王老汉转过身,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席君买,径直走到墙角拿起渔网。
漫不经心的整理网眼,手指却忍不住的发颤,连带着渔网也跟着抖动。
语气平淡到有些刻意,像是在敷衍了事,故作迷茫:
“新鲜事?
汉水上每天商船来来往往,净是些运粮食、布匹的普通货船,哪有什么新鲜事。”
一边说着,一边梳理着渔网上的乱丝。
但越是着急,就越是容易出错。
不经意间扯断一根网线,仍没察觉,依旧机械的操劳着。
席君买不禁冷笑一声,这演技未免也太差了些,想糊弄柴二楞都难。
分明是不打自招,想隐瞒些什么。
“是吗?”
席君买脸上笑意依旧温和,不紧不慢,顺着话茬往下说:
“那可能是俺们记错了,也是听村里人念叨。
说前些天总是能在汉水上碰见些大船,但始终无缘得见,这才随口问问。”
言罢,席君买又从行囊里掏出一锭银子,摊开送到王老汉面前。
约莫五两重,价值十贯钱,足以让寻常人家几年内吃喝无忧。
“老人家,这是买鱼的钱,多出来的...就当是满足俺们好奇心的谢礼。”
语气依旧诚恳,但在王老汉听来,却有几分‘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警告之意。
“你再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不寻常?
比如晚上见到大船经过,或者见到了什么新奇物件?
哪怕是丁点小心,俺们就心满意足。”
目光落在那锭耀眼银子上,王老汉眼睛瞬间就直了。
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喉咙滚动,随意擦拭几下,探出手去想要接过,又猛地停在了半空,慢慢缩了回去。
脸上满是纠结,既想要银子,又不想说出实情。
只是那银光太过诱人,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只是...在心底翻涌而起的恐慌,又让王老汉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只是打听几句消息,哪里需要一锭银子的报酬!
可想而知,这消息背后牵扯到的人与物,会是多么大的事端!
回想起当晚那些大船,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船身巨大,吃水极深,显然载货极重,却被几层帷幕盖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真容。
船上护卫,清一色的黑衣,脸蒙黑布,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王老汉不敢多看,只是摇橹远远避开。
直到后来村里流言四起,说朝廷木料失窃,官兵正在四处追查。
他才隐约发觉,那天晚上碰见的船队,怕是与失窃木料脱不了干系。
但他只是一个孤苦伶仃、命比草贱的老渔夫,怎敢去掺和这种官家和世家间的苟且?
那群黑衣人,连朝廷的东西都敢偷,手段定然狠辣!
万一走漏风声,再被那群人听了去...
自己老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若是再连累到整个村子...
他可不想下去了,还被一村人戳脊梁骨。
“这...这银子我不要。”
王老汉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异常:
“我真没见过什么异常大船,你们还是走吧,银子也拿走,别耽误老头子休息了。”
言罢,王老汉摆手朝着茅草房走去,一副送客架势。
见此,神游天外的柴令武,当即便忍不了的。
玛德,费劲八五的折腾大半月,总算是找到一个或许知情的,怎么能眼睁睁放跑?
回想这些天窝在林子里,啃窝窝头的憋屈...
柴令武上前一步,刚想喝令叫住王老汉,却被席君买伸手拦住。
又朝着柴令武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现在得王老汉,肯定是在天人交战,想要银子改善生活,又怕事发惹来祸端。
这种时候,越是逼迫,越是容易引起当事人的抵触。
还是给王老汉一点时间,让他自己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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