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底层是个改建过的恒温仓库。灯光亮起时，顾听晚看见了那些传说中的面料——
“暗夜极光。”
阿尔贝托展开一匹看似纯黑的织物，手指轻触侧面的隐形接口。细微电流声响起，面料表面突然流淌过银河般的碎光，光影随他手指移动轨迹变幻，最终定格成米兰大教堂玫瑰窗的图案。
“陨石微粒与导电纤维编织，内置微型光源，可通过App或体感控制光影变化。”
他的语气带着技术性的冷静，“但真正昂贵的不是技术，是手感。我们用了安第斯山脉最细的羊驼绒做底，触感比云还轻。”
顾听晚接过面料一角。冰凉、柔滑，光影在她指间流淌。
她抬头：“成本？”
“每米3800欧元，量产极限是年产200米。”
阿尔贝托关掉光源，面料瞬间恢复低调的纯黑，“但我不会卖给你。”
顾听晚挑眉。
“我会用它在‘罗西之家’和你‘霓裳’的联名系列里。”
他走回桌边，重新斟酒，“你提供设计、东方美学的叙事，我提供工艺、稀有原料和……进入欧洲古老沙龙的门票。利润五五分，品牌双署名。”
系统：【宿主，这样的条件算的上是相当优厚了！这个阿尔贝托似乎在......让利？】
顾听晚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回餐桌，慢慢切开一片松露，“罗西先生的话听起来像慈善。”
“是投资。”
阿尔贝托坐下，灰绿色的眼睛锁定她，“顾听晚，我调查过你所有公开的商业动作。你不是在经营品牌，你是在……布棋。”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顾听晚的探究与调查，毕竟，在真正优秀的对手面前，一切的试探都只是画蛇添足。
阿尔贝托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上，腕间的百达翡丽古董表在烛光下泛着点点光芒。
“北极星资本在欧洲的时尚板块投入了十五亿欧元，控股了七家老牌时装屋。亚历山大·沃尔科夫想要打造一个从原料到零售的垂直垄断帝国。而你……”
他笑了，“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带着东方美学和智能面料闯进来，精准地插进他势在必得的领域。”
“所以？”顾听晚叉起一片火腿。
“所以我想知道，”阿尔贝托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试探，“你瞄准北极星，是因为商业竞争，还是，私人恩怨？”
空气安静了几秒。远处传来葡萄园看守人的口哨声。
顾听晚放下刀叉，用餐巾轻拭嘴角，“罗西先生，在商言商。北极星试图掐断我的面料供应链，我反击，这需要更复杂的理由吗？”
“需要。”
阿尔贝托靠回椅背，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因为如果你只是想赢一场商战，你会直接提出让我卖面料给你。”
“但你要的是联名、是深度捆绑、是借罗西家族三百年的声誉为你背书——这意味着，你要的不是一时胜负，而是要在欧洲扎根，和北极星打持久战。”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而持久战，需要盟友。真正意义上的盟友。”
顾听晚凝视着阿尔贝托。
这个男人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他欣赏她的才华，觊觎她背后的市场，但也警惕她的野心。这种既想靠近又保持距离的姿态，反而让她觉得有趣。
“如果我说，”她慢慢开口，“我对欧洲市场感兴趣，一部分原因确实是想给北极星制造麻烦；另一部分原因，是我需要更多的‘筹码’，去接触一些……更隐晦的东西呢？”
阿尔贝托眼神微凝，“比如？”
顾听晚端起酒杯，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罗西家族历史悠长，在欧洲的人脉盘根错节。或许……听说过‘普罗米修斯’这个名字？”
前一晚，沈从言在整理米兰期间监控到的异常电子监视痕迹时，发现信号源最终跳转的服务器集群，在一个名为“prometheus Foundation（普罗米修斯基金会）”的瑞士注册机构名下。
顾听晚第一时间让系统去调查了普罗米修斯基金会，得到的虽不明确，但是意料之中的顾家的秘密有关。
系统在检测到该名称时，核心数据库触发了被动检索，反馈出一条模糊记录：
【关键词‘普罗米修斯与’家族威胁‘数据库中的部分信息匹配成功……关联记录：2010年西藏事件（权限不足，详情未解锁）。建议宿主保持警惕。】
阿尔贝托的手指在酒杯柄上停顿了半秒。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顾听晚的眼睛。
“有趣的名字。”
他最终说，声音平静，“但顾小姐，有些深水区，连我这样的家族也会谨慎涉足。如果你是想找向导，”他举杯，“那代价可能会很高。”
“多高？”
“比如，”阿尔贝托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烛火在他眼中跳跃，“联名系列的成功，只能算首付。”
两人对视。
葡萄园的夜风穿堂而过，吹动了桌布一角。空气里绷着一根无形的弦——是试探，是博弈，也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吸引。
顾听晚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让烛光都亮了几分。
“罗西先生，”她缓缓举杯，“我习惯了一件事一件事地谈。今晚我们先确定联名系列的框架，至于更深的水……”
她轻轻碰了碰阿尔贝托的杯沿，玻璃发出清脆的叮声，“等我需要渡河时，再来问你船费。”
阿尔贝托看着她，良久，也笑了。那笑容里有欣赏，有棋逢对手的兴奋，也有男人对优秀女人最本能的兴趣。
“好。”他一饮而尽，“那么，为了我们‘暂时的盟友’关系？”
“为了各取所需。”顾听晚微笑，饮尽了杯中残酒。
晚餐在后续的细节商讨中继续。
他们敲定了联名系列的首季主题“丝路光影”，确定了双方团队的对接人，甚至半开玩笑地约定了如果销售额破亿欧元要去哪里庆祝。
但当阿尔贝托送她上车时，他忽然低声说：“关于‘普罗米修斯’……如果哪天你真要涉足，提前告诉我。”
顾听晚站在车门边，回头看他，“为什么？”
“因为，”阿尔贝托伸手替她拉开车门，这个动作让他微微靠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和红酒气息，“看一个有趣的对手被不知名的危险吞没，是件很无趣的事。”
车门关上。车子驶入夜色。
顾听晚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葡萄园轮廓。
“统统。”
【嗯？】
“时刻关注这个人的动向。”她闭目养神，“他可能是把很锋利的刀……但用的时候，要小心别割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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