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没全黑,我站在院子里没动。关毅刚走,姜卫国的车灯扫过院墙,照出一段斜长的影子。他下车时说了句话,我没听清,只看见他把那张沾灰的纸巾放进塑料袋里,封好,塞进工具箱最下层。
我知道他不会扔掉它。
我转身回屋,手刚碰到门把,听见有人叫我名字。
声音从巷口传来。
我抬头看过去,一个男人站在墙角,穿深色西装,领带打得整齐。他手里夹着烟,但烟是干的,没有点火。他朝我走近几步,站定在车库门口的灯光边缘。
“你是姜美丽吧?”他说,“我是陈志远,音乐圈的老朋友介绍我来的。”
我没应声。
他笑了笑,“你可能没听过我名字。我在卫视做过几年评审协调,帮不少新人走过流程。最近听说你要参赛,就想来聊聊。”
我往后退了半步,背靠住门板。
“我不认识你。”我说。
“正常。”他语气平缓,“我们这种人,本来就不露脸。但我能帮你,让你少走弯路。”
“什么弯路?”
“比赛的事。”他压低一点声音,“评委里面有熟人,我可以打招呼。你只要按我说的做,进决赛不难。”
我盯着他。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向我的肩膀,不是脸。
“你怎么知道我在准备比赛?”
“圈里都在传。”他说,“关毅亲自给你做编曲,排练时间也固定了。五点半到八点,对吧?”
我心里一沉。
他知道得太清楚。
“我不需要打招呼。”我说,“我会靠自己的歌上去。”
他轻笑一声,“你以为现在还有纯粹的比赛?谁背后没人?你拒绝合作,别人照样往前冲。到时候你拼尽全力,结果一轮就被刷下来,观众还以为你不行。”
“那是他们的事。”我握紧门把手,“我不想用那种方式赢。”
他停了一下,脸上的笑淡了些。
“机会只给懂得抓住的人。”他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车库窗台上,“你考虑清楚。三天内给我答复,过了这村,没这店。”
他转身走了。
我没有动,也没有去拿那张名片。
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我才伸手摸了摸额头。那里有点凉,是傍晚的风。
我走进车库,打开灯。音响还开着,刚才录的那一段循环播放着副歌。我按下暂停,声音戛然而止。
手机响了。
是关毅。
我接起来,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我说得很慢,每句话都重复一遍,怕漏掉什么细节。
他听完,沉默了几秒。
“你说他提到了排练时间?”他问。
“嗯。五点半到八点。”
“这个时间除了我们三个,只有美妍知道。她今天早上还特意提醒我别迟到。”
我低头看着地面。水泥地上有一道裂痕,是从墙根延伸出来的,前几天还没有。
“他是冲着我来的。”我说。
“不是那么简单。”关毅声音低下来,“如果只是想卖消息,不会说得这么准。他是在试探你,看你是不是真的硬气。”
“如果我答应了呢?”
“他们会立刻放出录音,说你行贿评委。或者等你进决赛,突然有媒体爆料,说你靠关系上位。不管你唱得多好,名声就毁了。”
我靠着椅子坐下。
“徐若琳最近见过几个评委。”他说,“吃饭、喝茶,都是私下约的。她没做什么违法的事,但她在铺路。这个人,就是她放出来钓鱼的钩子。”
我闭上眼。
我想起上次比赛前,有人偷录我的练习音频,改成跑调版本发到网上。那时我差点放弃。是关毅一条条找证据,才澄清真相。
“我不是不信你。”我说,“我是怕这次不一样。他们已经盯了我这么久,连我什么时候换气都知道。”
“那就让他们继续盯。”他说,“从明天开始,所有排练都有工作人员记录。我会让团队派两个人轮流值班。监控也会提前装,不再等安保公司慢慢审批。”
“可是……如果他们换别的办法呢?”
“那就来。”他声音稳住了,“你唱你的歌,我守你的场。他们敢动手,我们就敢揭出来。”
我睁开眼,看着桌上的邀请函。烫金的音符图案在灯光下反着光。
“我不想输。”我说,“不是怕输,是不想让他们觉得,只要耍手段就能压住真心唱歌的人。”
“你已经赢了第一步。”他说,“你刚才没碰那张名片,也没问他背后是谁。你选择了最难的路——站着把歌唱完。”
我没说话。
“你回去休息。”他说,“明天六点,我准时到。”
电话挂了。
我坐在原地没动。
外面安静下来,连远处的车声都少了。我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那张名片。白色底,黑色字,边上印着一行小字:艺术发展顾问。
我没有碰它。
我回到桌前,翻开练习本。最新一页是我昨天写的歌词,写到一半停住了。那句“她袖口沾着面粉”下面画了道横线,是我自己标的重点。
我拿起笔,在旁边空白处写下一句话:
有人想让我低头,可我的梦想,不需要脏手也能发光。
写完,我把本子合上。
手机又响了,是关毅发来的消息。
【明天七点,制作组到场。后天中午前,监控全部启用。】
我回:【好。】
又打了一行字:【我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
发送。
我把手机扣在桌上,起身关灯。
院子里只剩下一盏小灯亮着。我站在门口看了会儿那堵墙,然后走过去,把窗台上的名片拿起来,折成两半,塞进裤兜。
我决定留着它。
不是因为我动摇,而是因为我知道,这张纸会成为证据的一部分。
我转身回屋,手刚搭上门把,听见外面有动静。
不是脚步声,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很轻,像是铁丝刮过水管。
我猛地回头。
巷口那片墙角,有一块玻璃碎片贴在砖缝里,正对着车库窗户。
它刚才不在那里。
我快步走出去,蹲下身看。玻璃边缘很新,断口锐利,像是刚砸碎什么东西留下的。背面沾着一点胶,可能是从某个设备上拆下来的。
这不是偶然出现的东西。
它是被装上去的。
我站起来,往四周看。
没有摄像头,没有录音笔,什么都没有。
但我知道,有人在收集我的反应。
我掏出手机,拍下那块玻璃的位置和角度。拍完,我发给关毅。
三分钟后他回电话。
“别动它。”他说,“明天技术人员先采样。这可能是他们用来远程监听的反射装置,通过激光捕捉玻璃震动还原声音。”
“所以他们能听到我唱歌?”
“不止是唱歌。”他说,“还能听你说话,听你呼吸,听你每一次停顿。”
我站在原地,感觉后背有些发紧。
“你现在回家。”他说,“锁好门窗。明早我亲自接你过来。”
我点头,把手机放回口袋。
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
“关毅。”我低声说,“如果他们已经听了这么多天……那我唱的那些关于家人的词,他们也听到了?”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听到了。”他说,“但他们不懂。那些词对你来说是什么。”
我握紧手机。
“那就让他们听。”我说,“让他们听听,一个快递员的女儿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我挂了电话,最后看了一眼那块玻璃。
风起来了,吹得它轻轻晃动。
一道细光扫过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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