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哭泣海峡”的惊魂一幕，让“北极星号”上的气氛在之后几天里都显得有些沉闷。那冰海巨影带来的压迫感，如同无形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心头。水手们工作时更加沉默警惕，了望台上的观察也愈发仔细，生怕那片墨蓝色的海水中再次冒出什么不可名状之物。
楚星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舱里，一方面恢复消耗的精神力，另一方面则更加专注地研究“星核”碎片。与巨影的短暂交锋，让他意识到自身力量的不足，也让他对秩序之力的应用有了新的思考。单纯的能量对抗绝非上策，利用规则、寻找破绽，才是以弱胜强的关键。他尝试着将秩序之力更加精细地附着在感知上，如同雷达波般向外扩散，虽然范围有限，但能更清晰地捕捉到环境中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和异常节点。
阿雅则化恐惧为动力，一头扎进从圣殿下载的海量数据中，试图找出与那冰海巨影相关的只言片语。她戴着防蓝光眼镜，面前同时亮着三块屏幕，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出现残影，嘴里叼着能量棒，活脱脱一个网瘾少女……如果忽略她屏幕上滚动的那些足以让普通学者头晕眼花的星辰符文和能量流拓扑图的话。
“找到了！可能有点关联！”某天下午，阿雅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引来楚星玄和苏砚的注意。
她指着一块屏幕上解析出的一段模糊信息：“星辰之民记录中提到，他们在迁徙途中，于某些关键航路和资源点，设置了‘星骸守护者’。这些守护者通常由强大的生物模板结合星辰熔炉技术打造，拥有接近规则层面的力量，用以驱逐‘寂灭之息’的侵蚀……下面还有一小段关于能量核心的描述，和我们在那大家伙身上看到的幽蓝光芒特征有百分之六十七的吻合度！”
“星骸守护者……寂灭之息……”楚星玄沉吟道，“看来我们猜的没错，那东西确实是星辰之民留下的造物，但被‘寂静’（或许就是记录中的寂灭之息）污染控制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星核’碎片会对它有反应。”
苏砚看着那复杂的技术说明，若有所思：“既是造物，便有核心与控制法阵。若能找到其控制中枢，或可尝试净化，而非毁灭。”
“前提是我们能在它的吐息下活到靠近它的那一刻。”阿雅小声补充了一句，显然对之前的经历心有余悸。
楚星玄笑了笑，没有反驳。实力提升迫在眉睫，但机遇往往与危险并存。
又经过数日小心翼翼的航行，期间遭遇了几次不大不小的浮冰群和一场短暂的冰雹，“北极星号”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落脚点——位于苍白荆冠山脉西侧海岸线的“冰原前哨”。
与其说这是一个城镇，不如说是一个规模稍大的聚居地。它坐落在一个背风的冰湾内，依靠着陡峭的冰川山崖。建筑大多是低矮、厚实的石头屋子或者直接用冰块垒砌的冰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烟囱里冒着淡淡的炊烟。几座较高的了望塔上，闪烁着微弱的能源灯光。港口设施简陋，只有几条破旧的木制栈桥延伸到冰海中，停靠着几艘比“北极星号”小得多的捕鲸船和探险船。
整个前哨都透着一股粗犷、坚韧与世隔绝的气息。
“北极星号”的抵达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这种级别的破冰船在北部冻土沿岸并不常见。巴顿船长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熟练地指挥船只靠上最坚固的一条栈桥，很快就有几个穿着厚厚毛皮大衣、脸上带着冻伤疤痕的人迎了上来。
“老巴顿！你这老家伙还没喂了海兽啊！”一个嗓门洪亮、身材像头冰熊般壮硕的光头大汉大笑着走上前，用力拍了拍巴顿船长的肩膀，看得出来关系很熟稔。
“哼，你‘铁颚’卡尔都没死，我怎么能先走一步。”巴顿船长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回敬了一句，随后压低声音，“这次带了几位贵客，来找点‘特别’的东西。”他隐晦地递过去一个小袋子，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外号“铁颚”的卡尔接过袋子掂了掂，脸上的笑容更热情了些，目光扫过走下舷梯的楚星玄三人，尤其在气质独特的苏砚和看起来与这苦寒之地格格不入的阿雅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明白，明白！来了冰原前哨，都是朋友！住处、向导、情报，我‘铁颚’都能帮你们搞定！不过这鬼天气，你们想找什么？”
楚星玄上前一步，微笑道：“我们是一个地质与古文明考察团，对苍白荆冠山脉内部的一些特殊地质构造和可能存在的古代遗迹很感兴趣。”他拿出高远准备的、几乎无懈可击的身份证明和一叠盖着各种唬人印章的“考察许可”。
“考察团？”卡尔挑了挑他那几乎不存在的眉毛，咧嘴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这年头，来这鬼地方考察的人可不多见，要么是不要命的，要么是……有真本事的。”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北极星号”庞大的船身，“跟我来吧，给你们安排个暖和点的地方住。”
冰原前哨的内部比从港口看起来更加……原始。街道是压实积雪的冰道，两旁堆着冻得硬邦邦的垃圾和废弃零件。空气中弥漫着海兽油脂、劣质烟草和一种说不清的、属于冰雪和孤独的味道。穿着各式皮毛、脸上带着防备或麻木表情的行人来去匆匆，偶尔能看到一些明显是外来者的探险家打扮的人，在酒馆门口进出。
卡尔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是一栋相对独立的石屋，虽然简陋，但足够宽敞，有壁炉和基本的家具，比住在船上舒服多了。
安顿下来后，楚星玄让阿雅和苏砚留在屋里整理装备和情报，自己则跟着卡尔，打算去前哨唯一的酒馆——“冰砧酒馆”转转。在这种消息闭塞的边境之地，酒馆往往是信息交汇的中心。
“冰砧酒馆”和它的名字一样粗犷。低矮的石头房子里烟雾缭绕，空气中混合着烈酒、汗水和烤肉的复杂气味。厚重的木桌旁坐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人物：皮肤黝黑、手指粗糙的捕鲸人；眼神锐利、身上带着各种奇怪工具的探险家；还有几个沉默寡言、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不好惹的佣兵。
楚星玄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他穿着相对干净整洁的御寒服，气质也与这里格格不入，但并没有人上来找麻烦。能在冰原前哨活下来的人，都懂得“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尤其是这种带着大型破冰船来的陌生面孔。
卡尔显然是这里的风云人物，他大声和几个相熟的人打着招呼，给楚星玄要了一杯据说是用本地某种耐寒植物根茎酿造的、味道辛辣刺喉的“冰焰酒”，然后拉着他在一个角落坐下。
“想打听什么？山脉里面的情况？”卡尔灌了一大口酒，压低声音，“最近山里可不太平。”
“哦？怎么说？”楚星玄抿了一口所谓的“冰焰酒”，一股火线直接从喉咙烧到胃里，让他微微皱眉。
“奇怪的动静多了。”卡尔用他粗壮的手指敲着桌面，“夜里能听到冰川深处传来的怪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哭，又像是在笑。有几个不信邪的老猎户进去后就没再出来。还有人报告说看到了‘冰影子’，就是那种在暴风雪里一闪而过、人形的鬼东西。”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甚至有人说，在‘霜语峰’附近，看到了……会移动的冰山。”
“会移动的冰山？”楚星玄心中一动，想起了“哭泣海峡”的经历。
“对，不是随着洋流漂的那种。”卡尔脸上露出一丝敬畏，“是自个儿在地上‘走’的！浑身冒着寒气，靠近的东西瞬间就冻成冰坨子！有人说那是山神的愤怒，也有人说……是古代冻死的亡灵复活了。”
楚星玄默默记下“霜语峰”这个地名，这很可能与“星核”碎片感应到的方位有关。他不动声色地又问了几个关于山脉地形、气候和已知危险区域的问题，卡尔都一一回答了，虽然有些信息带着浓厚的当地传说色彩，但依旧具有参考价值。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灌了进来。几个穿着统一白色雪地伪装服、装备精良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神情冷峻，动作干练，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过酒馆内的众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硬、眼神如同冰锥般的年轻女子，她腰间挂着一把造型奇特的、仿佛由寒冰打造而成的短刃。
酒馆里的嘈杂声瞬间低了下去，许多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卡尔凑到楚星玄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净雪联盟’的人……这帮家伙最近在前哨很活跃，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好惹。”
净雪联盟？楚星玄眉头微蹙，他没听说过这个组织。但从这些人的气质和周围人的反应来看，绝非善茬。而且，他敏锐地感觉到，那个为首的女子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与这片冰原环境融为一体、却又带着某种刻意“净化”意味的能量波动。
女子锐利的目光在酒馆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气质独特的楚星玄身上，停留了数秒，才面无表情地移开，带着她的人径直走向酒馆老板，低声询问着什么。
楚星玄垂下眼睑，心中警兆微生。这北部冻土，果然龙蛇混杂。寻找钥匙碎片的路，除了环境危险和失控的古代造物，看来还少不了各路人马的搅局。
“编辑部”的北部冻土“实地采风”，在抵达第一个落脚点后，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与暗流。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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