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的穹顶下,华灯初上,丝绒帷幕泛着暗红色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陈旧木料、脂粉的气息。这是一年一度新剧开幕的日子,对于尹正年所在的剧团而言,意义非凡。更不寻常的是,退隐多年的尹正年,再次披上了戏服。
舞台的灯光尚未完全亮起,乐池里的乐队正在做最后的调音,发出些许凌乱的声响。观众席已近乎满座,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动。杨锦天和李贤珠并肩走了进来,寻着票上的座位号。李贤珠再过几个月就要面临高考,学业繁重,但尹正年重返舞台的首演,她无论如何都要来捧场,毕竟这可是自己男朋友的叔婆。杨锦天这段时间也确实没闲着,时常以“辅导功课”为名去李贤珠家,而李贤珠为了杜绝杨锦天与自己的助理李诱墨碰面,每逢杨锦天来访,必定给李诱墨放假。她并不知道,这恰恰为杨锦天和李诱墨创造了难得的约会时间,命运的阴差阳错,有时便是如此讽刺。
两人找到座位,正要坐下,一个身影却抢先一步,优雅而坚定地坐在了那两个相连座位的中间。是文钰琼。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套装,颈间系着一条丝巾,虽然年近八旬,但得益于杨程月多年来不间断提供的养颜丹、排毒丸,她的面容依旧姣好,肌肤紧致,看上去不过四五十许人,唯有那双经历过世事的眼睛,沉淀着岁月的深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她对着杨锦天和李贤珠微微一笑,笑容得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纯粹是故意的。
“姨婆……”李贤珠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
文钰琼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李贤珠坐下,然后目光淡淡地扫过杨锦天,那眼神里没有多少温度,反而带着几分审视和隐约的不赞同。在她看来,这个杨家的小子,天赋是高,但绝对不是什么老实人,李贤珠陷进去,只怕将来要伤心。她对杨锦天,实在谈不上喜欢。
杨锦天摸了摸鼻子,识趣地坐在了文钰琼的另一侧。他能感觉到这位“姨婆”若有若无的排斥,但也只能假装不知。
而在不远处的前排,杨程月正襟危坐,他的身旁坐着的是他的长孙杨锦悦。这座位安排,自然是杨似峰的手笔。杨似峰可不想在自己母亲重要的演出日,父亲的目光和心神又被那位“白月光”牵走。老了的老白月光,杀伤力未必就小了,何况父亲杨程月这个“渣男”,几十年来,心里始终给文钰琼留着一块地方,连那些珍贵的丹药都从未断过供给。尹正年对此心知肚明,却也只是默然,她自己也因这些丹药保养得宜,与杨程月站在一起,不像夫妻更像父女,加上文钰琼,这一家子“老人”看起来都过分年轻,常令外人感到惊奇。异人及其家眷的寿命与容颜,本就是普通人难以理解的领域,只是像杨锦天那样能批量炼制高效丹药的天才,终究是凤毛麟角。
剧场内的灯光缓缓暗下,只余舞台上一束追光。帷幕拉开,乐声响起。这是一种奇特的融合,西方的管弦乐营造出宏大的叙事氛围,而唱腔和念白却又带着中原戏曲的韵味与百新国语言的节奏,形成了一种新颖的戏剧形式。但无论形式如何,戏剧的核心,始终是故事与情感。
尹正年登场了。她扮演的是一位历经磨难、却始终坚守信念的女性角色。多年未登台,她的动作稍显生涩,但一旦开腔,那经由岁月沉淀的功底便展露无遗。她的喉咙年轻时受过损伤,即使杨程月倾尽所能寻来良药,也未能完全恢复如初,无法再承受高强度的演出,这也是她最终选择隐退的原因。但此刻,她控制着气息,将每一分力量都用在刀刃上。
唱到激昂处,她的声音铿锵如玉磬,带着一股不屈的英气,仿佛能穿透穹顶;转到哀婉缠绵时,那嗓音又变得低回婉转,如同月下溪流,丝丝缕缕,沁入心脾,令人心醉神迷。她将自己的人生阅历,将对丈夫复杂而深沉的爱,甚至是对台上台下那一段纠缠数十年的情感的微妙理解,都融入了角色之中。这不是单纯的表演,这是一次生命情感的倾泻。
文钰琼坐在台下,目光追随着台上的尹正年,眼神复杂。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柔韧刚强的女子,与记忆中木浦鱼市场那个倔强短圆脸、带着点男孩子气的少女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那是战争结束的几年之后,百新国南部港口木浦,空气中还弥漫着海腥与未散尽的硝烟味。十七岁的尹正年,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提着一个鱼篓,正被几个当地的地痞流氓堵在市场的角落勒索“保护费”。尹正年家境贫寒,父亲早逝,她早早便帮着母亲分担家计,性格泼辣刚强。面对勒索,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扬起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用当地流传的、带着辛辣讽刺意味的歌谣,毫不留情地嘲骂那几个地痞,言辞之犀利,骂得那几个大男人面红耳赤,直接破了防,恼羞成怒地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们。刚刚在深海之中,借助水压锤炼完金刚门护体功法,顺便抓了几尾价值不菲的大鱼准备来市场换钱的杨程月,看到了邻居家的小姑娘被欺负。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几个流氓身后。
彼时的杨程月,二十六七,正是血气方刚、修为大进的年纪。他刚从海里出来,只随意穿着一条湿漉漉的裤子,古铜色的上半身完全裸露着,肌肉贲张,线条如同斧凿刀刻,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更令人心惊的是,他那宽阔的胸膛、坚实的臂膀上,分布着好几处狰狞的炮伤疤痕,暗红色扭曲的皮肉,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正值晌午,烈日当空,但那几个流氓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他们艰难地回过头,对上了杨程月那张因长期修炼和风吹日晒而显得格外刚毅俊朗的脸庞,以及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这些流氓也是上过战场、从尸山血海里滚过的,他们太清楚这种伤疤意味着什么——眼前这个男人,是真正从炼狱里爬出来的,而且还能活着,实力绝对可怕!他们曾在战场上远远瞥见过那些非人的存在,硬扛炮火,刀劈飞机,甚至御剑飞行,召唤雷霆……那种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杨程月没有废话,伸出那如同小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攥住了为首两个流氓的脸,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们提了起来。他手臂上鼓胀的肌肉棱角分明,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就在他准备像丢垃圾一样把这几个家伙扔进不远处的大海时,动作却突然顿住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细致地在这两个吓得魂飞魄散的流氓身上摸索起来,将他们身上所有的钱币、甚至一枚看起来还不错的怀表都搜刮一空。
然后,他用一种与那凶悍外表极不相符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友善”的语气,对着手里那两个面如土色的家伙说道:“这点钱,我跟你们借了。放心,我会在下个月的32号,准时还给你们。”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他双臂一振,如同掷铁饼般,将这几个流氓远远地抛了出去,“噗通”、“噗通”几声,精准地落入了海水中,溅起老高的水花。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一个倚在码头缆桩上的身影看在眼里。那人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旧西装,头上戴着一顶男士圆顶礼帽,帽檐压得有些低,遮住了部分面容,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带着兴味的嘴角。她看到杨程月那番“借钱”和“32号还款”的骚操作,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清越悦耳,如同风吹银铃,在嘈杂的鱼市场里显得格外动听。
杨程月闻声转过头,目光越过惊魂未定却满眼崇拜看着他的尹正年,精准地捕捉到了笑声的来源。阳光下,那个穿着男装、戴着礼帽的身影,带着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独特魅力,那洒脱不羁的气质,那惊鸿一瞥的笑容,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杨程月的心。他就那样愣愣地看着,眼神直勾勾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个身影。
一旁的尹正年,原本满心都是对杨程月的感激和仰慕,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痴迷的眼神弄得一愣。她顺着杨程月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穿着男装、戴着帽子的“男人”(她当时以为)。少女的心思敏感而直接,她以为杨程月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一股莫名的怒火和委屈涌上心头,想也没想,抬起脚就狠狠踢在杨程月的小腿上,大声骂道:“呀!你变态啊!连男人都不放过?!”
小腿上传来的痛感让杨程月回过神来,他吃痛地“嘶”了一声,却依旧盯着那个方向,喃喃地,带着一种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惊喜,对尹正年解释道:“什么男人……那是女的,只不过穿着男人的衣服而已……真是……漂亮!”
“漂亮”两个字,他说得极其认真,带着一种纯粹的、被瞬间俘获的赞叹。
尹正年愣住了,再次看向那个方向,仔细分辨,这才隐约从对方纤细的骨架和颈项线条看出些端倪。而远处,似乎察觉到这边的注视,那个“西装绅士”微微抬了抬帽檐,露出了一张清丽绝伦、带着几分英气和疏离的脸庞,正是年轻时的文钰琼。她对着杨程月这个有趣的大个子,以及那个泼辣的小姑娘,露出了一个更明显的、带着玩味的笑容。
那一瞥,那一笑,就此在杨程月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而在尹正年心中,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杨程月的感激外,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警惕。命运的丝线,在这一刻,将三人牢牢缠绕,开启了此后数十年的爱恨纠葛与无声的牵绊。
剧场内,尹正年一段高亢的唱腔将剧情推向高潮,也打断了文钰琼的回忆。她微微晃神,目光从舞台上收回,不经意间,与前排偶然回头的杨程月视线有了一瞬的交汇。杨程月的眼神依旧复杂,带着些许追忆,些许歉然,以及历经岁月后沉淀下来的、无法磨灭的印记。文钰琼迅速而冷淡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坐在杨程月身边的杨锦悦,敏锐地捕捉到了祖父那一瞬间的失神,心中暗自庆幸父亲有先见之明。
杨锦天则完全沉浸在尹正年精彩的表演中,并未留意到身边长辈们这无声的波涛暗涌。他只是觉得,这位二叔婆,唱得真是太好了,那声音里,仿佛藏着很多很多的故事。而李贤珠,一边看着演出,一边悄悄用余光观察着身旁的杨锦天和隔着一个座位的姨婆,少女的心思,同样细腻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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