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宝一行七人一兽深入万瘴岭已有五日。
越往深处,瘴气愈浓。灰绿、暗紫、惨白……各色毒瘴如纱如幔,层层叠叠,不仅遮蔽视线,更能侵蚀护体灵光,污秽法器,惑乱心神。寻常辟瘴丹药在此地效力大减,需得时时运功抵抗,消耗颇巨。
好在众人准备充分。青木长老配制的“青灵辟瘴散”效果显着,每人皆携带足量;墨兰以玄冰玉髓粉末为基,绘制了“冰心护神符”分与众人,佩戴后可保灵台清明;赵焱、王岩轮流在前开路,以隐霞谷独门火属功法“赤霞诀”灼烧前路瘴气,开辟短暂通道;金武则凭借丰富的野外经验与敏锐感知,规避毒虫巢穴与天然陷阱。
晚宝居中策应,阿金蹲在她肩头,金眸中流光闪烁,天赋神通悄然运转,不断分析着周遭环境中的能量流动与空间薄弱点,时而低声提醒:“左前方三百步,地下有空洞,可能是毒沼陷坑。”“右侧瘴气颜色有异,蕴含怨念波动,绕开。”
玉老的残魂寄居在晚宝腰间一枚温养魂玉中,也不时出声指点:“此地的阵法残留痕迹……确与玉霄‘秽土镇封大阵’的子阵符文相似,但已残破不堪,效力十不存一。”
按照预案,他们并未直奔感应中戊土碎片气息最浓烈的核心区,而是迂回前行,沿途勘测地形,收集样本,记录阵法残痕,并在几处相对安全的高地,布下简易的监测与传讯法阵,与后方雷域保持断续联系。
这一日,众人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惨白色蘑菇组成的“菌林”,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处被环形山丘环绕的盆地。盆地中瘴气稀薄许多,隐约可见断壁残垣,似是某种建筑的遗迹。更让众人精神一振的是,盆地中央,一块高约三丈、通体土黄、布满天然孔窍的巨石静静矗立,散发出浑厚、沉凝、令人心安的戊土气息!
“戊土元石!”青木长老眼睛一亮,“如此精纯巨大,定是戊土碎片长期滋养所化!碎片本体,应在此石之中或下方!”
众人谨慎地没有立刻上前。晚宝示意大家分散警戒,自己与阿金、墨兰上前探查。靠近巨石十丈范围时,地面微震,一圈土黄色的灵光自巨石基座扩散开来,形成一个笼罩方圆五十丈的半透明光罩。光罩上符文流转,透出古老而坚韧的封镇之力。
“是玉霄的‘厚土封灵阵’!”玉老声音带着激动,“此阵专用于封镇灵物,防止其气息外泄或被人轻易取走。布阵手法精妙,虽历经岁月,仍有如此强度,布阵者当年修为定在化神以上!”
晚宝仔细观察阵法符文,对照玉老所述与星耀阁手札残篇,发现阵法虽有破损,但核心完好,且与地脉隐隐相连,强行破阵恐引动地气反噬,甚至可能波及整个盆地。
“阵法有缺,但仍有自毁之能。需得寻到正确的‘阵钥’或破解顺序。”墨兰凝神推算,“从残损符文反推,此阵似乎留有‘一线生机’,乃玉霄前辈为后来取宝者所设考验,需以特定属性的灵力,按特定顺序激发几处关键节点……”
就在这时,阿金忽然竖起耳朵,低喝道:“有人来了!东北方向,约十五人,速度很快,气息……混杂,有仙盟功法的味道!”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气息,借助残垣与巨石阴影隐匿身形。晚宝取出“子母连心珏”,发现此地对远程传讯干扰极强,仅能发送极简短的预警信号。她迅速以暗号发出“遇敌,勿轻动”的讯息。
片刻后,十几道遁光自东北方瘴气中穿出,落于盆地边缘。为首者是一名面容阴鸷、身着仙盟外务殿执事服饰的中年修士,修为在元婴后期。其身后跟着十二名修士,服饰各异,但行动间颇有章法,眼神锐利,显然是仙盟精锐,其中竟有三人是元婴初期。
“果然是这里!”阴鸷执事目光灼灼地盯着中央的戊土元石与封灵阵,脸上露出贪婪与喜色,“地脉扰动指示无误!这戊土碎片,合该我仙盟所得!”他挥手,“赵阵师,看看这阵法如何破解?”
一名头发花白、手持罗盘的枯瘦老者上前,仔细勘测阵法,半晌后皱眉道:“孙执事,此乃古玉霄‘厚土封灵阵’,品阶极高,虽已残损,但核心稳固,且与地脉勾连。强行破解,至少需三位元婴后期修士合力轰击一点,且有三成可能引动地脉反噬,毁掉碎片甚至这片盆地。稳妥之法,是找到阵眼,以特定属性灵力循序破解。只是……这破解之法,属下暂时推演不出。”
孙执事脸色一沉:“推演不出?沈殿主严令,必须尽快取得碎片!耽误了仙尊大事,你我都吃罪不起!既然稳妥之法不行,那就用强!集合所有人之力,轰击一点!就算毁了这盆地,只要碎片核心能残存部分,也算完成任务!”
“孙执事,三思啊!”赵阵师急道,“地脉反噬非同小可,我等恐有性命之忧!且此地诡异,瘴气重重,万一动静太大,引来什么不测……”
“怕什么!”孙执事不耐地打断,“有仙尊赐下的‘辟邪金罡符’在身,些许阴邪怨念能奈我何?执行命令!”
仙盟众修无奈,只得在赵阵师指点下,选定阵法光罩上一处看似相对薄弱的符文节点,各祭法器,凝聚灵力,准备合力强攻。
隐匿在侧的晚宝等人看得分明。金武传音道:“小姐,他们若真强攻,地脉震动,这片遗迹怕是要塌,戊土碎片也可能受损。是否出手阻止?”
晚宝眸光闪动,迅速权衡。仙盟人多势众,且有三名元婴,硬拼不利。但若任由他们胡来,碎片与这片可能藏有重要线索的遗迹都将遭殃。
“阿金,”她心念传音,“你能感应到那阵法最核心的几处灵力流转节点吗?尤其是需要特定属性灵力激发的‘生门’所在?”
阿金金眸微眯,仔细感应片刻:“能!这破阵法虽然复杂,但能量流动逃不过本神兽的眼睛。核心节点有七处,其中三处波动最弱,像是‘钥匙孔’,一处需要精纯木属灵力,一处需要火属,还有一处……咦,居然需要一丝雷霆真意,且需与玉霄本源气息契合!”
晚宝闻言,心中顿生一计。她快速传音布置:“青木长老,赵师兄,稍后听我指令,你们分别向阿金指定的木、火节点注入一道最精纯的灵力,务必柔和,不可强冲。王岩师兄、金武师兄、墨兰师姐,准备接应,制造混乱。阿金,你指引方位。我来应付那需要雷霆真意的节点。”
众人虽不明就里,但出于对晚宝的信任,皆凝神待命。
此时,仙盟众修已蓄力完毕,在孙执事一声令下,十数道凌厉攻击汇成一道混杂各色灵光的洪流,狠狠撞向阵法光罩!
就在攻击即将及体的刹那,晚宝清喝一声:“就是现在!”
阿金眼中金光骤亮,三处微不可察的光点在晚宝、青木、赵焱眼中浮现。三人毫不犹豫,按照阿金指引的力度与频率,将三道性质迥异却同样精纯的灵力,精准地射入那三处“钥匙孔”!
嗡——!
整个厚土封灵阵猛地一颤!阵法光罩并未如预想般被仙盟的攻击轰击,反而在那三道“钥匙”灵力注入后,核心处爆发出耀眼的土黄色光芒!一股远比之前厚重数倍的封镇之力反向扩散,不仅瞬间抵消了仙盟的合力一击,更形成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场,将围在阵外的仙盟修士猛地向外推去!
“怎么回事?!”孙执事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后退,气血翻腾,又惊又怒。
赵阵师却似想到了什么,骇然看向阵法核心:“生门被触发了!有人抢先一步,用正确方法激发了阵法生门!阵法正在转化,从单纯的‘封灵’转为‘守护反击’模式!快退!”
然而为时已晚。阵法光罩上,无数土黄色符文脱离飞出,化作漫天飞沙走石,每一粒沙石都蕴含着厚重的戊土之力与封镇意念,如雨点般砸向阵外的仙盟修士。这些攻击并不致命,却沉重异常,砸得众修护体灵光摇摇欲坠,身形迟滞,更有一股封禁灵力运转的异力渗透。
“可恶!是谁?!”孙执事怒吼,目光扫视四周,终于发现了从残垣后现身的晚宝等人,“雷域!是你们这帮老鼠!”
晚宝手持一柄雷光隐隐的长剑,立于戊土元石之前,阵法转化的守护之力在她身周环绕,更添威势。她朗声道:“仙盟诸位,此地乃我玉霄旧地,戊土碎片自有其主。尔等强攻在先,触发阵法反击,咎由自取。若就此退去,或可免遭皮肉之苦。”
“黄毛丫头,大言不惭!”孙执事气得七窍生烟,“就凭你们这几个人,也敢阻我仙盟?结阵,给我先拿下他们!”
仙盟众修强忍沙石攻击,试图结阵反击。然而阵法转化的守护之力极为难缠,不断干扰他们的灵力运转与配合。晚宝这边却以逸待劳,青木长老挥手洒出大片青色灵种,落地即生荆棘藤蔓,缠绕束缚;墨兰激发早已布在四周的隐匿符阵,干扰神识;赵焱、王岩、金武三人如虎入羊群,专挑被沙石砸得晕头转向的修士下手,不求击杀,只求击伤击退,制造更多混乱。
阿金更是神出鬼没,凭借空间天赋,时而出现在某修士身后拍一爪子,时而偷走其腰间储物袋或正在激发的符箓,弄得仙盟修士焦头烂额,阵型大乱。
孙执事见手下被区区七人(加一兽)借助地利打得如此狼狈,又惊又怒,亲自祭出一面赤红小旗,旗面燃烧着熊熊烈焰,显然是一件威力不小的火属性法宝。“小辈找死!”他催动法力,赤旗化出三条火蛟,张牙舞爪扑向晚宝。
晚宝不慌不忙,将阿姐所赐“紫霄护神佩”激发,一层紫蒙蒙的光罩护住周身,火蛟撞上光罩,激起涟漪,却未能破防。同时,她手中长剑雷光暴涨,一道凝练的银色剑罡斩出,并非攻向孙执事,而是斩向其脚下地面!
剑罡没入土中,蕴含的一丝寂灭真意雷霆顺着地脉微不可察地传导,恰好触动了戊土元石下方某处早已不稳定的古老禁制残留。
轰隆!
盆地地面剧烈震动,以戊土元石为中心,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蔓延开来,浓烈得如有实质的灰黑色瘴气与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嘶嚎从裂缝中涌出!那并非寻常毒瘴,而是凝聚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凶戾怨念与阴邪秽气!
“不好!地底封印被引动了!”玉老急呼。
孙执事也察觉不妙,那涌出的秽气让他心悸,手中赤旗光芒都为之一黯。赵阵师面如土色:“是……是上古秽土禁地的残留秽气!快走!沾染一丝,神魂俱损!”
仙盟众修再也顾不上争斗,惊恐万状地向盆地外逃窜。晚宝也脸色微变,当机立断:“撤!按预案,退往三号备用据点!”
众人毫不恋战,借助混乱与瘴气掩护,迅速撤离盆地。身后,灰黑色秽气如潮水般蔓延,将那片遗迹连同戊土元石渐渐吞没,只有那土黄色的守护光罩在秽气中顽强闪烁,护住核心区域。
半个时辰后,众人抵达一处事先勘察好的、有天然石屏遮蔽的山坳,布下隔绝阵法,暂作休整。
回想方才惊险,赵焱心有余悸:“好险!晚宝,你最后那一剑是算准了地底有封印松动?”
晚宝盘膝调息,闻言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阿金早感应到元石下方地脉紊乱,有异常能量淤积。玉老也提醒过此地封印可能不稳。那孙执事法宝火气炽烈,正好借他的攻击余波,加上我一丝雷霆真意‘点火’,给那淤积的秽气开个小口子,吓唬他们一下。没想到动静有点大。”她顿了顿,正色道,“不过,这也证实了星澜姐姐的警告。万瘴岭地底,确实封印着不得了的东西,而且状态很不妙。我们取戊土碎片,必须万分小心,不能再贸然触动深层封印。”
青木长老叹道:“方才那秽气,精纯至极,恐是上古大战时陨落强者或邪魔的怨念所化,经玉霄阵法多年镇压消磨,仍有如此威势,当年盛况可想而知。”
墨兰则关注阵法:“那厚土封灵阵已转为守护模式,且与涌出的秽气形成微妙平衡。短期内仙盟难以强攻,但我们想取碎片,也需重新推演破解之法,且不能破坏平衡,否则秽气全面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晚宝点头,取出“子母连心珏”,发现此地干扰稍弱,可以传递较复杂信息。她将今日遭遇、戊土碎片状况、封印异动等详细记录,发送回雷域,并请求后方增派擅长封印与净化之术的支援,同时提醒加强对万瘴岭方向的监控,防备仙盟可能的增援与报复。
信息发出后,晚宝望向盆地方向,那里已被翻涌的灰黑色秽气笼罩,唯有一点土黄光芒在深处顽强闪烁,如风中之烛。
盛景初现,不仅仅指雷域境内万修来朝的繁荣,也指这探寻路上,古老传承与凶险封印交织的奇诡画卷,正徐徐展开一角。前路虽险,但戊土碎片已然在望,而玉霄重建之路上的第一场硬仗与考验,也已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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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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