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流云隘,空气湿润,街巷的青石板路映着天光。
李有为将令牌的事情和打算跟玄诚子、明月说了。
“几十年前的旧事,既然碰上了,顺手查查。”他语气平常,“陈家虽散,或许还有旁支或故旧留在附近。陈芸若还在世,也可能留有线索。”
玄诚子点头:“是该有个了结。我多去坊市和茶楼坐坐,打听些陈年旧事。”
明月则道:“弟子可以去镇子西头那处荒废的陈家老宅看看,或许能找到点痕迹。”
李有为从老黄里取出那块令牌,指尖在其表面摩挲片刻。漆皮剥落处的暗金色在日光下更显温润。
“这令牌材质特别,或许本身也是线索。”他道,“我试试看,能否从上面‘读’出更多东西。”
他回到厢房,在窗边坐下。令牌平放于掌心,双手虚覆其上。识海中星辰生灭道种缓缓旋转,眉心星印微亮,一丝极其精微、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星辰感应,如同最轻柔的触须,缓缓探入令牌内部。
这一次,他不再触碰那点脆弱的灵性印记,而是仔细感知令牌本身的材质结构、能量残留、以及岁月留下的细微痕迹。
感应如水流淌过令牌每一寸“肌理”。
暗金色的材质内部,确实蕴含着极其稀薄、却异常古老的星辰属性灵力残留。这灵力微弱到几乎消散,但品质极高,与他从星辰源核中感受到的气息有微妙相似,却又更加……“制式化”,像是某种统一炼制产品的标准残留。
令牌边缘的磨损,大多集中在几处特定位置,像是长期被手指摩挲或频繁使用所致。其中一处磨损最深的位置,隐约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与陈枫灵性印记同源的气息。应是陈枫长期贴身佩戴所留。
而在令牌核心深处,那点灵性印记的“根部”,李有为发现了几道极其隐蔽、结构精巧的微型封禁符文。这些符文与令牌材质本身并非一体,是后来被人以高超手法铭刻上去的,目的正是为了封存和保护那点灵性印记,防止其彻底消散或被外力窥探。
铭刻手法……李有为仔细辨别,有种熟悉的风格。与他从玄诚子、玄玑子那里接触过的“镇渊观”一脉的某些古法符纹,有五六分相似,但更加古老、简练。
难道陈家与镇渊观也有渊源?或是与星宫有关?
李有为收回感应,若有所思。
他将令牌翻过来,目光落在背面那简单的云纹上。云纹线条古朴,看似寻常装饰,但若以星辰视角观察,这些线条的走向和连接点,隐约构成一个极其简化的……星位图?
指向某个特定的星辰方位,或者空间坐标?
他心中微动,但并未立刻深究。令牌的秘密需要更多信息来解开,眼下先完成陈枫的托付。
“先找人。”他收起令牌,走出厢房。
玄诚子已去了坊市。明月也准备动身去镇西。
李有为想了想,对明月道:“我与你同去。那老宅荒废多年,或许有些凡人不易察觉的布置。”
两人离开小院,穿过雨后清静的街巷,朝着镇子西头走去。
流云隘西头较为偏僻,房屋低矮陈旧。陈家老宅坐落在一处小巷尽头,院墙斑驳,木门歪斜,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门前石阶缝隙里长满野草,檐下结着蛛网。
确实荒败已久。
明月上前,指尖星辉一闪,铁锁悄无声息地脱落。她推开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院内杂草丛生,正屋和两侧厢房的门窗多有破损,蒙着厚厚的灰尘。但整体结构还算完整,依稀能看出当年是个规整的小院。
李有为站在院中,星辉感应无声铺开。
没有阵法残留,没有灵力波动,也没有隐藏的密室或暗道。这就是一处普通的、荒废的凡人宅院。
他走到正屋前,推开虚掩的房门。屋内家具东倒西歪,覆满灰尘和鸟粪。墙角堆着些破损的陶罐和朽坏的农具。
明月在厢房和后院仔细搜寻。不多时,她拿着一本被虫蛀得千疮百孔、只剩几页的旧账册回来。
“师父,只在厢房一个破箱底找到这个。上面记了些灵草买卖的流水,时间大约是四十年前。最后一页……”她将账册递过来。
最后一页勉强能辨认几行字:
“……枫儿留书外出,言寻机缘,归期未定。芸儿与之争执,郁郁寡欢……”
“……家中‘星钥’似有异动,恐非吉兆,需谨慎……”
“……近日多有生面孔在镇外窥探,疑与当年旧事有关……”
字迹潦草,充满忧虑。记录的应是陈家长辈。
“星钥?”李有为目光落在那个词上。是指这块令牌,还是别的东西?
他收起残页,又在院中仔细探查一遍,确认再无其他有价值线索。
离开老宅,锁好院门。两人往回走。
路上遇到一位在门口晒太阳的驼背老妪。明月上前,礼貌询问是否知晓陈家旧事。
老妪眯着眼,看了他们半晌,才慢吞吞道:“陈家啊……早散了。陈老头两口子死得早,儿子陈枫出去就没回来,女儿陈芸也走了……唉,作孽。听说陈家以前也不是本地人,是几十年前从北边搬来的,好像祖上出过修士,后来没落了……”
“他们可曾提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和星星有关的?”明月轻声问。
老妪摇头:“老婆子记不清了……好像听陈老头醉后嘟囔过一句,说什么‘守着个没用的破牌子,还不如换点灵石’……也不知说的啥。”
李有为心中了然。看来陈家人自己,对这令牌的来历和价值也所知有限,甚至可能将其视为负担。
回到小院,玄诚子也回来了,带回些消息。
“打听到一点。陈家败落后,有几个旁系族人搬去了东边五十里外的‘青林镇’,似乎改做了药材生意。至于陈芸……有老修士依稀记得,她当年离开时,似乎是往‘碎星海’方向去了,说是要去找人,也可能是寻什么‘东西’。”
碎星海。
又是碎星海。
李有为摩挲着令牌。陈枫殒命万寂原(靠近黑玄域西北,与碎星海方向迥异),陈芸却去了碎星海。是巧合,还是这“星钥”指向的,本就是碎星海某处?
若真是如此,那这令牌,或许对他即将前往的星锢之渊探查,也有帮助。
“青林镇那边,可要去看看?”玄诚子问。
李有为摇头:“旁系族人,未必知晓核心秘密。陈芸去了碎星海,倒是线索。”
他将令牌、残页信息、以及打听到的情况结合起来,心中大致有了脉络。
陈家祖上可能接触过与“星”相关的传承或物品(星钥)。家族没落后迁至流云隘,令牌可能作为祖传之物被保留,但后人已不知其真正用途和价值。
陈枫与陈芸或因这令牌产生分歧(残页提到争执),陈枫外出寻机缘可能与此有关,最终殒命。陈芸随后前往碎星海,或许是想完成陈枫未竟之事,或寻找答案。
如今令牌在他手中,陈芸下落指向碎星海。而他自己,也要去碎星海。
这因果,倒是接上了。
“令牌先留着。”李有为对玄诚子和明月道,“若在碎星海有缘遇到陈芸,便物归原主,告知陈枫之事。若遇不到……等从星锢之渊回来,再设法寻其下落。”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物或许对探寻星锢之渊也有帮助。届时若有使用,会记下,算是暂借。”
玄诚子与明月自然无异议。
李有为将令牌重新收好。这次,他将其单独放置在老黄中一个更利于温养的位置。
几十年前的旧事,到如今,总算理出了些头绪。
青林镇在流云隘东五十里,靠着一片不大不小的青枫林,因此得名。
镇子比流云隘更小些,多是凡人,只有几家小店铺经营着药材和山货生意。陈家的旁系族人搬来后,开了间“陈记药铺”,做些收购附近山民草药的营生,勉强维持。
李有为没去药铺。他让玄诚子去打探,自己则带着明月,在镇子附近转了转。
星辉感应之下,这片土地的地脉平缓,灵气稀薄,并无特殊之处。陈家的药铺也是普通铺子,没有阵法痕迹,没有隐藏的灵力波动。
玄诚子打探回来,摇头:“药铺主事的是个炼气三层的老者,对祖上的事一问三不知,只说是几十年前家族遭难,分支逃散至此,安稳过日子罢了。连陈枫、陈芸的名字都没听过。”
看来陈家的秘密,并未传到这旁系分支。
线索又断在陈芸和碎星海。
回到流云隘小院,李有为取出令牌,再次仔细端详。
在老黄中又温养了几日,令牌表面的漆皮剥落更明显了。暗金色的材质在午后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背面的云纹线条,此刻看去,那隐含的星位指向感,似乎更清晰了些。
他指尖凝聚星辉,在云纹的几个关键节点轻轻拂过。
云纹微微发亮,与星辉产生极其微弱的共鸣。一道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意念,从令牌深处被激发出来:
“……星……陨……之……地……钥……启……门……”
“……血……脉……为……引……星……光……为……路……”
信息依旧残缺,但“星陨之地”、“钥启门”这几个词,让李有为心中一动。
星陨之地……碎星海本就多陨星遗迹,星锢之渊更是传闻与上古星宫惩戒之地有关。这令牌,莫非是开启某处特定遗迹或秘地的“钥匙”?
而“血脉为引”……难道需要陈家血脉才能使用?
他看向厢房内依旧昏迷的傀儡。明心与这令牌无关,但若是找到陈芸……
正思忖间,院外传来玄龟道人的声音。
“李道友,有客来访。”
李有为收起令牌,走出厢房。
院门外,站着一名身着青灰色道袍、背负长剑的中年女修。她面容清瘦,眉眼间带着常年漂泊的风霜之色,修为约在金丹初期,气息凝实,眼神锐利如鹰。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悬挂着一枚样式古朴、边缘略有磨损的玉佩,玉佩的纹路和材质,与李有为手中那块令牌,竟有七八分相似!
女修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李有为身上,随即扫过他身后的玄诚子和明月,最后,视线定格在李有为腰间——那里,老黄正挂在那儿。
“阁下身上,有与我同源之物。”女修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可否……借观一眼?”
李有为心中了然。他并未直接取出令牌,而是平静问道:“道友如何称呼?”
女修沉默一瞬,缓缓吐出两个字:
“陈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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