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向的信号又动了。
这次不是慢慢靠近,而是直接冲进五公里警戒线。陈岸的手刚离开启动键,声波陷阱的面板就跳出红字:【目标免疫,频率失效】。
海面开始翻滚,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出来。第一个黑影从水里站起,全身湿透却没有水滴下来。他穿着旧式中山装,脸很瘦,眼睛凹下去,右手握着拳头,好像死前抓着什么东西。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从不同地方冒出来,有的穿工装裤,有的穿西装,还有人身上缠着破渔网。每个人的神情不一样,但眼神都是空的,像丢了魂。
周大海在甲板上喊:“来了!”
陈岸没回头,按下主控台上的绿色按钮。系统说话了:“今日签到成功,获得‘生态反制协议’使用权。”
话音刚落,海底震动起来。发光的树根从沙子里钻出,快速往上长,变成半透明的墙。这是水晶树的根,枝条交叉,把这片海围住了。
虎鲸也动了。五头大鲸鱼跳出水面,背鳍划开黑夜,围着光墙游动。它们发出低沉的声音,和水晶树的波动合在一起,空气都在微微抖。
第一批黑影撞上了光墙。
没有爆炸,也没有冲击。他们的身体碰到墙时,晃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光墙闪了两下,边缘出现裂缝。
“撑不住。”陈岸看着屏幕,“他们意识太强,能量被吸走了。”
他立刻关掉广播,对着通讯器说:“所有人关掉接收器,原地拜妈祖,念平安经。听到奇怪声音也不要理。”
说完他打开声呐界面,把虎鲸的声音调到最低,再加一段特殊波形。这是他第445次签到得到的秘密功能——忏悔频段。
声音传出去的那一刻,第一个踏上沙滩的黑影突然停下。
脚下的沙地亮起蓝光,映出一间办公室。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桌前签字,外面站着一群工人,举着横幅,上面写着“还我工资”。男人签完字扔下笔,说了句“该倒闭了”,然后走了。
画面里的男人,就是眼前的这个黑影。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慢慢跪了下来。
第二个也停了。他的脚下浮现出一条河,河水发黑,岸边全是死鱼。远处有工厂在排污,烟囱冒烟。他站在河边笑,手里拿着钱。
他也跪了。
第三个、第四个……每一个走到陆地上的黑影都被地上的光影困住。有人看到自己烧山,有人看到自己把药塞进老人嘴里,有人看到自己把孩子锁在家里去赌钱。
他们都跪下了。
陈小满跑进控制舱,抱着算盘。“哥!我算出来了!他们的能量都来自你第一次签到的那块礁石!洋流显示,所有坏念头都往那里流!”
周大海在甲板上喊:“要不要我去炸了那块石头?虎鲸群 ready 了,一头撞上去就行!”
陈岸摇头。“不用。”
他拿起脖子上的虎鲸哨,放到嘴边。这不是普通哨子,是某次赶海时系统给的奖励,一直没用过。
他吹了一声长音。
声音不尖,很低很沉,像从很深的地方传来。随着声音扩散,那些画面变了。痛苦还在,但不再可怕,反而让人心里平静。
跪着的人抬起头,眼里有了光。
最后一个黑影出现了。他穿三件套西装,领带整齐,手里拿着金笔。但他很累,眼角有皱纹,嘴唇干裂。
是陈天豪。
他看着陈岸,没说话。
陈岸放下哨子,走到窗前。他手臂上的签到印记在发烫,皮肤发黑,像要裂开。
他没管。
“你以为你是赢家。”他说,“其实你早就输了。”
陈天豪眨眨眼。“我做过的事,我都记得。压价、洗钱、走私、害人破产……我知道这些不会消失。”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没别的路了。”他声音很轻,“我以为赢够了就能填满那个空洞。可它越来越大,最后把我吞了。”
陈岸看着他。“现在你可以放下了。”
陈天豪低头看手,又抬头看天。月亮旁边,隐约多了一个月亮的影子,一闪就没了。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鲸叫,像是从海尽头传来的回应。
系统说话了:「守护时空数突破千万,生态影响力达临界值,授予‘时空净化者’称号。」
光墙的裂缝开始愈合,越来越快。水晶树更亮了,虎鲸全部下潜,围着那块礁石转圈。它们的声音和哨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节奏。
陈天豪闭上眼。
他的西装变淡,成了旧工装。金笔掉在地上,化成一粒沙。他的身体慢慢变淡,像雾被风吹散。
其他人也一样。有人哭,有人笑,有人什么也不说,只是坐着。他们一个个消失,最后只剩光点,飘进海里。
海面恢复平静。
周大海站在甲板上,手里还拿着摄像机。他录下了全过程,现在不知道该不该关。
“哥!”陈小满指着主控台,“你看!”
屏幕上跳出新提示:【双月图腾共鸣进度:0.3%】
下面还有小字:【检测到多元宇宙意识流,建议建立长期连接通道】
陈岸没动。
他的手臂还在烫,黑色印记爬到了手腕。他知道这是系统超载,也是时空重叠的代价。
但他不能停。
他打开通讯,接通渔村广播。
“听着。”他说,“今晚谁都不要出门。看见地上发光,别踩,绕开走。听见唱歌,那是鲸鱼在说话,你们不用回应。”
顿了顿。
“明天早上,我会去那块礁石补签。”
陈小满马上跳起来:“我也去!”
“你在家守系统。”他说,“我要是没回来,你就启动自动预警,把权限分给十三个村子。”
她不说话了,走到副控台前坐下,把算盘放在腿上,手指轻轻一拨。
周大海走下甲板,站在门口。“你要真去了,记得带双胶鞋。那石头滑,摔过好几个人。”
陈岸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屏幕。全球生态预警正常,绿点都在闪。气象权限稳定,洋流数据更新中。
他转身走向舱门。
外面天还没亮,风有点凉。他走上甲板,脚步很稳。
周大海跟上来问:“你说他们还会再来吗?”
“会。”他说,“只要有人贪心,就会有人想抢这片海。”
“那你打算一直守?”
“守到没人需要我为止。”
两人走到船尾。小艇已经准备好,绳子绑在栏杆上。陈岸解开绳子,跳了下去。
发动机响了,小艇慢慢离开大船,朝东南驶去。
陈小满趴在窗口,看着哥哥的背影越来越小。她手里的算盘忽然响了一下,一颗珠子自己动了。
她低头看。
那颗珠子停在“七”上。
七天后。
她没说话,翻开记录本,写下第一行字。
周大海在甲板上点了根烟。他没拍,也没说,就看着远处海平线。
海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水波一圈圈荡开,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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