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伏在褚琰怀中仍觉不安稳,不过片刻,明明唇齿还在止不住地发颤,却又含糊着逸出一声:
“热……”
褚琰松了手上的力,又将被角往下掖了掖。可怀里的人似是觉着姿势不适,挣扎着想从他身前退开。
勉强平躺片刻,又开始不安地翻动,唇间溢出细碎的哼吟,显是难受极了。最终侧过身蜷着,才算稍稍安定。
褚琰随着她的动作小心调整,始终护着她受伤的手腕,不让压到分毫。
“疼……”
忽听得她一声嘤咛,褚琰心头骤然揪紧。立刻扶住她肩头,仔细检视她的神色:“何处疼?”
可祈安说不分明,只断续逸出细弱的哼吟,偶尔又呢喃一句:
“疼……”
之后便没了声响,褚琰觉出有异,倾身去看,却见她正死死咬着下唇,那处也已被咬破皮肉,渗出血丝。
他当即轻捏她两颊,迫她松口,将被咬得泛白的唇瓣从齿间解救出来。
幸而,伤口尚浅。
“莫咬自己。”他随即将手掌贴至她唇边。
许是痛楚太过难耐,祈安就着唇畔的手,下意识咬去。
齿尖陷进皮肉,顷刻便见了血痕。
褚琰眼也未眨,只自后环住她,将人整个拢在身前,另一手柔柔抚着她的发,低语安抚:“不怕……很快就好了。”
后续不知又反复折腾了多久,终是以祈安再度陷入昏睡告一段落。
褚琰缓缓抽回手,将人放平,随后取来湿帕,将她唇上血痕轻轻拭净。
方才几番挣动,她身上沁出些许薄汗,他又换了块帕子,坐在榻边,轻柔地为她擦着。
替她理好鬓边汗湿微乱的发丝时,指背掠过她仍发烫的脸颊,心头酸涩与疼惜翻涌如潮。
为何天道如此不公,独独不肯放过她?
既已予她诸多苦楚开端,难道连结局也要以煎熬收场?
而他更恨自己无能。连心爱之人都护不周全,只能眼睁睁看她受苦,束手无策……
祈安是在天色将暮时才悠悠转醒的。
睁眼时,屋内已燃起灯烛。
若非周身绵软无力提醒着她蛊毒方发作过,她几乎要以为只是小眠了一场。
“卿卿,如今感觉如何?”褚琰一直守在榻边,见她醒来,立即倾身轻声询问。
祈安看得见他眉宇间浓重的忧色与疲惫,知他定是守了自己整日。
不知怎的,一见他,心里那点莫名的委屈便涌了上来。尤其此刻身子依旧酥软乏力,处处透着不适,偏又说不出究竟哪里难受。
她不想逞强,便依着本心低低诉道:“……还是难受。”
不待他问,她便先轻声开口,带着一点不自觉的娇软:“想坐起来,你抱我。”
褚琰岂会不从。
他小心将她扶起,自己靠坐床头,又拉过锦被将她裹得严实,才低声问:“觉得冷了还是热了?”
祈安闭目枕在他胸前,声音细弱:“正好。”
“祈安。”
褚琰忽然唤了她一声。
“嗯?”祈安睁开眼,仰首看他。
“再过几日,我们便动身前往北疆吧?”
原本无力微垂的眼睫倏然抬起,她有些意外,不知他为何突然作此决定。
听他继续解释:“俞凤飞约莫还有几日就能抵京。我正好趁此机会将京中事务处置妥当,待他归来交接完毕后,我们便可启程。至于疗伤之事——”
他略顿,声音放得更缓:“便让俞凤飞随行,我们一路北上,一路诊治。如此安排,你觉得可好?”
祈安依着他的话细想,安排的话……自是妥当。
原先她就暗自忧心,若按旧计划进行,自己残存的时日,怕是不足以支撑抵达北疆,也怕会因此抱憾终生。
如今若真能照他所说,这层隐忧大抵可消解了。
于是她在他胸前小幅度颔首,应道:“好啊。”
其实褚琰提出此议,又何尝不是怀着与祈安同样的忧虑。
自从听得阿寒那番诊断起,他便明白,北疆之行,已一刻都耽搁不起了。
否则,怕真要成了两人一生的遗憾。
……
二人决议既定,次日褚琰便着手打点京中繁杂事务。
因着他们的决定还得让褚珵与秦画桡知晓,故而他寻到时间便入了宫。
褚琰先去的是秦画桡宫中。
“前去北疆?”
秦画桡蹙眉不解,“如今边疆尚无战事,京中亦已太平,何不多留些时日?”她顿了顿,再次询问,“又为何……还要携王妃一同前往?”
秦画桡并不知晓祈安病况,只觉儿子忽地提出要远赴北疆,心中顿时万分不舍。
先前让他前往戍边本是不得已而为之,且不说战场刀剑无眼,就论北疆与京都遥隔千里,想见一面,那都是为难的事。
更何况如今在她看来,当年迫使他们母子分离的种种因由皆已不复存在,她自然是想将儿子留在身侧,好好弥补这二十余年来缺失的相伴时光。
可此番他竟连王妃都要一同带去,足见此行,绝非短期可归。
可褚琰的性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会不清楚?
他一向自有主张,既已定下的事,旁人如何能劝得转圜。
几番言语往来,她终是妥协,却不免殷殷叮嘱,“你自己要仔细着身子……也照顾好祈安……”
至于乾清殿中,褚珵知晓内情,自然明白他作此决定的缘由,并未多劝。
但终究是远行,虽以往已经历多次,仍少不得叮嘱几句。
褚琰闻言失笑:“这番话,今日已是第二回听着了。”
可不是嘛,方才在秦画桡那儿听了一遍,现下褚珵又念叨一回。
褚珵闻言话音一顿,止住话头,转而含笑打趣:“那你可得记在心里,莫要左耳进右耳出。”
褚琰但笑不语。
褚珵跟着大笑几声,面上虽带着笑,望向褚琰的眼中却凝起缕缕忧色。
待褚琰即将告退时,褚珵忽地唤住他,问:“还会回来吗?”
褚琰身形顿住,转身与他对视。
褚珵看他的眼神,仿佛已洞悉了他未曾言明的念头。
自己的弟弟,他怎会不了解?
也正因了解,才感到担心。
而褚琰静默良久,最终只模糊应了一句:“或许罢。”
褚珵眸色暗了暗,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你可是太子的武艺师父,他还等着你归来授业呢。”
言语间,似是在竭力挽留。
直至褚琰身影渐远,他终是朝那方向扬声道:
“朕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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