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院讯问室的光线比警局审讯室更显冷硬,白炽灯垂直向下投射,将金属桌椅的阴影拉得笔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油墨味与消毒水混合的气息,肃穆得让人喘不过气。林辰坐在讯问席上,身上的囚服洗得发白,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只是比在孤儿院时清瘦了些,眼底的疲惫被一种近乎超脱的平静取代。
两名检察官坐在对面,面前摊着厚厚的案卷,封面“林辰故意杀人案”几个黑体字格外醒目。主审检察官李铭翻开案卷,目光扫过林辰的基本信息,语气客观而严肃:“林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你涉嫌故意杀害王启山、刘建国等七人,检察院已收到公安机关移送的审查起诉材料,现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对指控的犯罪事实,是否认可?”
林辰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李铭的视线,没有丝毫躲闪,也没有丝毫犹豫:“我认可。”他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讯问室里格外清晰,“七个人都是我杀的,时间、地点、手法,与案卷记录一致,我没有任何异议。”
李铭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干脆。这类涉及多条人命的故意杀人案,嫌疑人往往会极力辩解,或试图以“正当防卫”“紧急避险”为由减轻罪责,像林辰这样坦然认罪、不做任何开脱的,实属罕见。他顿了顿,继续问道:“你是否存在自首、立功等法定从宽处罚情节?公安机关移送的材料显示,你主动放弃抵抗,交出涉案名单,配合调查,这些我们会依法认定。另外,你杀害的七人,均涉及‘选童计划’相关犯罪,是否存在正当防卫或防卫过当的情形?”
这是检察官基于案件背景提出的关键问题。按照“选童计划”的罪恶程度,若林辰能证明杀人行为与制止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相关,或许能认定为防卫过当,获得从轻或减轻处罚。
然而,林辰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存在。”
“不存在?”李铭皱起眉头,“根据案卷记录,你杀害王启山时,他仍在从事非法敛财活动,且试图销毁‘选童计划’的证据;杀害刘建国时,他正威胁当年的幸存者……这些情形,都可能构成正当防卫的前提,你为何不认可?”
林辰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案卷上,那里夹着一张孩子们的信笺复印件,是从孤儿院搜出的。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桌面,像是在触碰那些孩子的脸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们的罪,该由法律来审判,而不是我。”
“我杀他们,是私刑,是违法行为,这一点我从未否认。”林辰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位检察官,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们当年虐待、贩卖孩子,进行非法实验,手上沾着无数无辜的血,罪该万死。但我没有权利剥夺他们的生命,我的行为,违反了法律,也违背了程序正义。所以,我不接受‘正当防卫’的辩解,也不寻求任何从宽处罚的理由——我犯下的罪,我会全额承担。”
讯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副检察官陈悦放下笔,看着林辰,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明知私刑违法,为何还要这么做?根据案卷中的日记和供述,你等待了十年,收集了完整的证据,完全可以通过合法途径举报、控告,为何要选择极端方式?”
提到这个问题,林辰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无奈,却没有后悔。“合法途径?”他轻声重复,像是在反问,又像是在自问,“当年陆明叔叔试图通过合法途径揭露真相,结果呢?被诬陷篡改案卷,身败名裂,郁郁而终。那些孩子求助无门,被虐待、被贩卖,他们的哭声,法律听到了吗?”
“我等了十年。”林辰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穿越岁月的疲惫,“这十年里,我看着那些罪犯逍遥法外,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看着那些受害者的家庭支离破碎,永远活在痛苦里;看着被保护的孩子,只能隐姓埋名,不敢暴露身份。我知道,再等下去,真相可能永远被掩盖,那些孩子的冤屈,可能永远无人知晓。”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我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让他们付出代价,不是为了复仇的快感,而是为了揭露‘选童计划’的罪恶,为了让那些隐藏的罪犯和保护伞浮出水面,为了让活着的孩子能安全地生活,为了让这样的悲剧不再发生。我知道我的方式是错的,但我别无选择。”
李铭看着林辰,心里五味杂陈。作为检察官,他见过太多罪恶,也见过太多复杂的嫌疑人,但像林辰这样,明明有机会为自己辩解、争取从轻处罚,却主动放弃,坦然接受法律制裁的,还是第一个。他的行为是违法的,是必须受到惩罚的,但他的动机,却让人心生共情——那是对黑暗的反抗,对正义的渴望,对无辜生命的守护。
“你有什么诉求?”李铭收起复杂的情绪,语气恢复客观,“根据法律规定,嫌疑人在审查起诉阶段可以提出合理诉求,我们会依法考量。”
听到“诉求”二字,林辰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整段讯问中,他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我只有一个诉求。”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恳切地看着两位检察官,“希望庭审能够公开进行,允许媒体报道,允许公众旁听。我想让更多人知道‘选童计划’的真相,知道那些孩子曾经遭受的苦难,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他们一样的孩子,需要被关注、被保护。”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希望通过我的案件,能引起社会对儿童保护的重视,推动相关制度的完善,让那些潜在的犯罪分子不敢伸出魔爪,让那些身处困境的孩子能得到及时的救助。这是我唯一的诉求,也是我这么做的最终目的。”
“至于我自己,”林辰的目光重新变得平静,“无论法律判处我什么刑罚,我都接受。死刑也好,无期徒刑也罢,都是我应得的下场。我只希望,我的案件能成为一个警示,告诉所有人,私刑不可取,正义需要通过合法途径实现,更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守护。”
陈悦在笔记本上认真记录着林辰的诉求,笔尖停顿了一下,问道:“你案卷中提到,你资助了多名‘选童计划’的幸存者,还为孤儿院的孩子捐赠物资,这些行为是否是为了弥补你的罪行?”
林辰摇了摇头:“不是弥补,是救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杀了人,手上沾了血,我知道我罪无可赦,这些行为改变不了我的罪行,也换不回那些逝去的生命。我只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给那些活着的孩子一点温暖,一点希望,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善良,还有光明,还有人在守护他们。”
他想起小石头他们,想起那些画着馒头与星星的画,想起孩子们眼里的光,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我希望他们能健康长大,能远离黑暗,能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这是我对他们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讯问持续了一个小时,林辰始终保持着坦然的态度,对所有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拒绝任何形式的辩解,只反复强调公开庭审、关注儿童保护的诉求。他的回答条理清晰,逻辑严谨,既没有推卸责任,也没有美化自己的行为,展现出一种超出常人的冷静与清醒。
讯问结束后,林辰被法警带离讯问室。他走得很从容,没有回头,背影在冷硬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却又带着一种完成使命后的释然。
李铭和陈悦看着林辰离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你怎么看?”陈悦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
“一个矛盾的人。”李铭叹了口气,“他是故意杀人犯,这是铁的事实,必须依法严惩。但他的动机,他的诉求,又让人心生共情。他的行为虽然违法,却揭露了隐藏多年的重大犯罪,推动了对‘选童计划’的全面追责,也让儿童保护问题得到了全社会的关注。”
“他的诉求,我们应该支持。”陈悦说道,“公开庭审,不仅能让公众了解真相,彰显法律的公正,也能实现他的警示意义,推动社会对儿童保护的重视,这符合公共利益。”
李铭点了点头,翻开案卷,看着里面林辰的日记复印件,看着那些记录着罪恶与坚守的文字,看着那些孩子们的信笺和照片,眼神变得坚定:“依法提起公诉,支持公开庭审。既要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也要让他的诉求得到回应,让‘选童计划’的真相彻底曝光,让正义以合法、公开的方式得以实现。”
讯问室的灯光依旧冷硬,但林辰的沉默与坚守,却像一束微光,穿透了冰冷的法律程序,照亮了背后的罪恶与善良,也让“程序正义优于私刑”的主题,变得更加深刻而具体。
林辰的案件,注定会成为一场特殊的庭审。它不仅是对一个故意杀人犯的审判,更是对一段黑暗历史的清算,对儿童保护的呼吁,对正义的重新诠释。而这场庭审,也将成为“选童计划”相关案件的最终收尾,让所有的罪恶都在阳光下受到审判,让所有的坚守都得到回应,让所有的善良都被永远铭记。
检察院的工作人员开始整理案卷,准备提起公诉。公开庭审的申请被正式纳入议程,媒体和公众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这个特殊的案件上。一场关于罪与罚、正义与救赎、私刑与程序的讨论,即将在全社会展开。而林辰,这个站在风口浪尖上的男人,也将在公开庭审中,完成他最后的救赎与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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