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两女诉怀心事之时,修文坊小院内的温馨,被一阵略显突兀的叩门声打破。
苏妙卿与魏汐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疑惑。
这个时辰,寻常少有人来访,尤其是苏妙卿刻意低调,邻里皆知她独居带女,若非必要极少串门。
老嬷嬷已带着灵儿去了后院玩耍,苏妙卿起身,略整了整衣裙,走到院门前,并未立刻开门,而是轻声问道:“哪位?”
门外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清朗中带着刻意放缓的温和:“苏姑娘,是在下,李玄舟。途经附近,想起苏姑娘居于此,特来问安,冒昧打扰了。”
李玄舟?
苏妙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与警惕。
门扉开启,一位身着月白锦袍、头戴玉冠的年轻公子立于门外,身形颀长,面如冠玉,手持一柄洒金折扇,端的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正是赵郡李氏大房的三公子,李玄舟。
他目光先落在开门的苏妙卿脸上,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惊艳与热切,随即才看到院中石桌旁坐着的魏汐,明显愣了一下,神色微僵,似乎没料到魏汐也会在此。
“原来是李公子。” 苏妙卿侧身让开些许,语气平淡而疏离,并未邀请他入院,“不知李公子有何见教?”
李玄舟迅速调整了表情,露出得体的笑容,拱手道:“不敢当。只是路过修文坊,想起苏姑娘雅居在此,顺道过来问声好。不曾想魏姑娘也在,真是巧了。”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将专程来访说成“顺道”,又将偶遇魏汐作为缓冲。
魏汐起身,笑容明媚却带着距离:“李公子。”
李玄舟的目光在两位绝色女子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过,心中暗暗比较,更觉苏妙卿那种历经繁华后的沉静温婉,较之魏汐的青春明媚,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风韵。
只是碍于魏汐在场,且魏汐已与荥阳郑氏订亲,他也不好表现得过于热络。
“二位姑娘这是正在用膳?是在下唐突了。” 李玄舟做出歉然状。
“在下只是恰好路过,并无要事。苏姑娘近日可好?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赵郡李氏在洛阳还有些薄面。”
苏妙卿微微欠身,语气依旧清淡:“多谢李公子挂怀。妾身一切安好,不敢劳烦公子。”
李玄舟见她态度冷淡,心知今日不是时机,又闲扯了几句近日洛阳天气、坊间趣闻之类的废话,见苏妙卿应答简短,魏汐也只在一旁微笑听着,并不搭话,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他自觉无趣,又不好久留,只得再次拱手:“既然如此,在下便不打扰二位姑娘了。苏姑娘,魏姑娘,告辞。”
“李公子慢走。”苏妙卿与魏汐齐声道。
院门重新关上,落栓的声音清脆。苏妙卿背靠着门板,轻轻舒了口气,仿佛送走了一尊瘟神。
魏汐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笑道:“姐姐,这位李三公子,怕是对你‘顺路’得有些勤了。瞧他方才那眼神,恨不得把‘倾慕’二字刻在脸上呢。”
苏妙卿无奈地摇摇头,拉着魏汐回到石桌旁坐下,低声道:“莫要取笑。此人……心思不纯,纠缠不清,着实令人烦恼。
今日幸好你在,他尚有所顾忌。若是独我一人,还不知要费多少口舌。”
她深知李玄舟背后是赵郡李氏,势力庞大,自己一介孤女,纵然有几分姿色与旧日名声,也绝不愿、更不敢与之有过多牵扯。
往日李玄舟也曾托人送些礼物,或寻机“偶遇”,皆被她婉拒或避开了。
今日竟直接寻到家中,虽借口“路过”,其意已昭然若揭。
魏汐敛了笑容,正色道:“姐姐多小心些此人是对的。赵郡李氏的门风……并非都如表面那般光鲜。
他这般锲而不舍,怕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姐姐深居简出,终究是弱质女流,还需多些防备才是。”
苏妙卿点头,心中隐忧更甚。她只想带着灵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为何总有不速之客来打破这份平静?
院墙之外,李玄舟翻身上马,脸色已不复方才的温文尔雅,眼神阴沉地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院门,冷哼一声。
“魏汐……” 他低声自语,“倒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可惜,已是郑玄那厮的囊中之物。”
想到郑玄,他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弧度。
荥阳郑氏与赵郡李氏同属高门,但郑玄此人,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倚仗家世、只会吟风弄月、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空有一副好皮囊。
“如此倾国倾城的两个女子,” 李玄舟扯动缰绳,缓缓策马离开修文坊,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一个明珠暗投,一个将要嫁给郑玄那个废物,真是暴殄天物,可惜,可惜啊……”
他心中那股对苏妙卿的占有欲,以及对魏汐那份因“已属他人”而更显撩拨的觊觎,如同毒草般悄然滋长。
只是眼下,还需顾忌郑氏与魏家的婚约,以及苏妙卿那油盐不进的态度。但他李玄舟想要的东西,还鲜有得不到的。
小院内,气氛因李玄舟的短暂造访而略显沉闷。
魏汐见苏妙卿眉宇间仍有忧色,便转移话题,想聊些轻松的事情:“姐姐,说起来,你以前在……那里,见过的才子名士应当不少吧?可曾遇到过真正让你……倾心的人?”
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毕竟这是苏妙卿的隐私。
苏妙卿闻言,怔了怔,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仿佛穿越了数年的光阴,回到了那个江南烟雨、诗酒风流的时节。
一个清朗疏阔、才华横溢却又带着几分落拓不羁的身影,悄然浮现在心底。
那人曾与她泛舟西湖,纵论诗文,也曾在她困顿之时,伸出援手,却不求回报。
他们之间,拥有着超越风月场的知己之情。他从未因她的出身而看轻她,反而赞她“心比天高,质本洁来”。
只可惜,世事无常…
唯今只有灵儿,是她与那人之间,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联系。
这些往事,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眼前情同姐妹的魏汐。这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也是最痛的伤痕。
她收回飘远的思绪,对魏汐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都是过去的事了。欢场之中,逢场作戏罢了,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魏汐见她不愿多谈,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而说起自家哥哥近日又得了某位大儒的赞赏,或许有望被举荐云云。
苏妙卿静静听着,心思却仍有一半萦绕在过往。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抚了抚发间一支式样简单、却质地极佳的青玉簪子——那是宴清当年所赠,也是她如今仅存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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