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谢珩背着薛明蕙站在教堂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脖颈,细微却始终存在。他没有动,也没有走向停在远处的车,只是静静望着地上的阵法。
地面的符文一圈圈亮起,锁链盘踞中央,黑雾翻涌不息。北狄王尚未彻底消散,仍在挣扎。
“还没完。”他说。
她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那就……做完。”
谢珩转身走回教堂。每一步踏在符文之上,地面都发出低沉的嗡鸣。他将她轻轻放在祭台旁,自己则一步步走向阵心。
金光骤然暴涨,一道人影在光芒中显现——身穿狼皮衣袍,右眼覆着金色眼罩,正是北狄王。他怒吼连连,拼命挣动锁链,可那些符文越收越紧,仿佛要将他碾碎。
“你们关不住我!”他咆哮,“我是不死的!是天命所选之人!”
谢珩立于阵外,从袖中取出一支簪子。簪身漆黑,刻有细密纹路,名为轮回簪。他抬手一挥,将簪子稳稳插入阵眼。
大地开始震颤。原本顺转的符文忽然逆转,速度越来越快。北狄王身体猛然一僵,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第十世,你在我体内种下魔种,想操控我。”谢珩开口,声音冷如寒铁,“可你不知道,我早已把它炼成了钥匙。”
北狄王瞳孔骤缩:“不可能!那魔种会吞噬神志,你怎么还能保持清醒?”
“因为你太自负。”谢珩冷笑,“你以为所有人都怕死,我不怕。我宁可疯魔,也不让你占据我的躯壳。”
话音落下,空中浮现十道光影。每一幕都是他们曾经陨落的场景——战场上被长剑贯穿胸膛、饮下毒酒后呕出鲜血、雪夜坠崖遭群狼撕咬……一幕幕画面强行灌入北狄王识海。
他开始颤抖。嘶吼逐渐变为哀嚎,额头青筋暴起,在金光中扭曲抽搐。
“这是……因果报应?”他终于明白,“你想让我亲眼看见我做过的一切?”
“不只是杀戮。”谢珩目光如刃,“还有背叛、欺骗、焚村屠民。你犯下的罪,今日尽数归还。”
北狄王双膝跪地,双手抱头。身形渐渐透明,仿佛即将被光芒焚尽。但他仍不甘心,猛地抬手拍向腰间——那里挂着一枚狼牙吊坠。
“我有狼神之力!只要这吊坠尚存,我就不会真正死去——”
话未说完,吊坠轰然炸裂。
碎片四溅,其中一块直插进他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半边衣襟。他低头看着伤口,满脸不可置信:“为什么……它竟会……伤我?”
“因为那是你贪婪的证明。”谢珩向前一步,“你把性命寄托于外物,真正的强者,从不依赖这些虚妄之物。”
北狄王咳出一口血沫,身形愈发淡薄。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喘息。最后一刻,他看见谢珩抬起右手,掌心魔纹一闪,天穹之上投下阴影——一道雷霆自云层劈落,正中阵心。
轰!
强光席卷四方。
待光芒散去,阵中已空无一物。锁链沉入地下,符文逐一熄灭。北狄王彻底消失,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谢珩收回手,转身走向薛明蕙。
她倚在祭台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听到脚步声,她勉强睁开双眼。
“结束了?”她问。
他蹲下身,扶她起身,让她靠进自己怀里。
“嗯。”
她闭了闭眼,似是松了一口气。片刻后又睁眼,望向他:“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吗?”
谢珩没有回答。他伸手轻抚她的发丝,随即用力将她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外面雨依旧未停。教堂内唯有两人的呼吸交织。
许久,她低声说:“我想回家。”
“好。”他说,“我们回家。”
他背起她,站起身。刚迈出一步,脚下忽感一沉。阵法最后的余震仍未平息,地面仍在微微晃动。
他稳住身形,继续前行。
走到门边时,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他耳侧。那里有一道旧疤,是十年前他在北疆征战时留下的。
“你还记得吗?”她轻声问,“第一次见你,你就在这儿流着血。”
“记得。”他答,“你拿帕子给我擦,结果自己先咳了起来。”
她微微一笑。“那时我以为……你活不过三天。”
“那你为何救我?”
“因为……”她顿了顿,声音渐低,“我在梦里见过你很多次。每一次你死,我都亲眼看见。”
谢珩的脚步微微一顿。
“所以你是特意去找我的?”
她没有回应,只是将脸贴在他背上,再不言语。
他也未再追问。背着她走出教堂,走入雨幕之中。
雨水浸湿了他的衣衫,也打湿了她的裙角。两人身影在雨中渐趋模糊,唯有脚步声清晰可闻。
走了几步,前方地面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缕微光从中透出。
谢珩停下。
一块石板缓缓升起,上面刻着一行字:此处通往密室深处。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她。她已闭上眼睛,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去。
他看了看石板,又望向远处城市的灯火。
然后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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