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缝隙的瞬间,楚辰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漩涡中心。预想中的空间通道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狂暴混乱的“界壁夹层”。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稳定感觉,甚至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空间结构。
目之所及,尽是破碎的流光与扭曲的暗影。一道道或银白、或漆黑、或七彩斑斓的时空乱流,如同亿万条疯狂的巨蟒,在虚空中肆意穿梭、碰撞、湮灭、重生。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足以撕裂星辰的恐怖能量余波,每一次湮灭都释放出令神魂冻结的法则真空。
这便是隔绝仙界与混沌海的“界壁风暴”。它并非实体墙壁,而是两个不同维度、不同规则体系碰撞、交织、互相侵蚀所形成的狂暴混乱带。这里充斥着破碎的仙界法则碎片、从混沌海渗透过来的原始混沌乱流、以及两者交织产生的各种匪夷所思的畸变能量。
即便是天仙巅峰的强者,若无特殊手段或至宝护身,落入此地,也极有可能被狂暴的时空乱流卷走,迷失在无尽的错乱时空中,或是在不同法则碎片的冲突下仙躯崩解、道基受损。
“嗡——”
混沌珠悬浮于楚辰头顶,垂落下一层凝实而温润的混沌光幕,将他牢牢护在其中。光幕流转,不断演化着地水火风、世界生灭的景象,以一种包容、同化的方式,顽强地抵御着外界混乱能量的冲击与侵蚀。光幕表面不断泛起剧烈的涟漪,发出低沉的嗡鸣,显示着它承受的巨大压力。
楚辰身处光幕之内,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压迫与混乱。他的神识不敢轻易外放太远,否则极易被混乱的时空和法则碎片干扰、甚至撕裂。他只能紧紧依循着识海中,那枚始祖印记碎片与混沌珠共鸣所指向的、一个极其模糊、仿佛风中烛火般的“混沌坐标”。
这坐标并非具体的方位,更像是一种源于同根同源的混沌本源的微弱“呼唤”与“牵引”。
“必须稳住!”楚辰心神沉凝,全力催动混沌道种,将自身仙力源源不断注入混沌珠,维持着护体光幕的稳定。同时,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光幕,像是一叶在惊涛骇浪中航行的扁舟,艰难地调整着“航向”,朝着那模糊的坐标指引缓缓“前进”。
前进的过程,充满了难以预料的危险。
一道银白色的时空乱流突然毫无征兆地从斜刺里扫来,其中蕴含着强烈的“时间迟滞”法则碎片。混沌光幕被扫中的区域,光芒流转的速度骤然变慢了百倍,仿佛要凝固一般,连带楚辰自身的思维都感觉微微一滞。他低喝一声,混沌道种震动,一股“刹那永恒”的时空感悟融入仙力,强行抵消了部分影响,才让光幕恢复流转。
紧接着,一片漆黑的、散发着“万物消解”意韵的法则碎片如同陨石般撞来。那是某个毁灭性大道崩溃后残留的“道殇”,极具侵蚀性。混沌光幕与之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竟有被侵蚀变薄的趋势。楚辰不得不调动更多混沌本源,演化“归墟”之意,以毒攻毒,才将其艰难化解。
更麻烦的是,界壁中并非死寂。偶尔会有一些在混乱能量中诞生的、没有固定形态、只知吞噬的“界壁幽灵”或“法则畸变体”被活物的气息吸引而来。它们无形无质,攻击方式诡异,有的能引动心魔,有的能污染仙力,有的则直接撞击混沌光幕,引发剧烈震荡。楚辰不得不分心应对,或是以混沌之火灼烧,或是以斩道剑意斩灭,过程险象环生。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只是短短一瞬,或许已过去了百年。楚辰的心神高度集中,仙力与神魂之力都在持续消耗。若非混沌珠能自行汲取界壁中稀薄却精纯的混沌能量反哺,若非他道基扎实、恢复力惊人,恐怕早已力竭。
他甚至看到了一些令人心悸的痕迹——某片相对稳定的虚空碎片中,残留着半截巨大的、铭刻着古老符文的青铜断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戮之气,显然属于某个陨落于此的强者;另一处,漂浮着一块晶莹如玉的骨骼碎片,上面有道纹流转,却布满裂痕,诉说着其主人生前遭遇的恐怖冲击。
这些都是试图穿越界壁的失败者。他们的存在,无声地警告着后来者此地的凶险。
“坐标……更清晰了一点!”楚辰精神一振。在经历了不知多久的艰难跋涉后,他感觉到那模糊的坐标牵引,似乎变得稍微稳定和明确了一丝。这意味着他正在靠近界壁的“另一侧”。
他鼓起余勇,朝着那个方向加速。周围的混乱能量似乎也变得更加狂暴,仿佛界壁本身在阻止任何存在的跨越。混沌光幕剧烈震荡,光芒明灭不定,楚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但他眼神锐利如初。
终于,在前方那无尽混乱的流光与暗影的尽头,一点不同寻常的“质感”出现在他的感知中。
那不是混乱的能量流,也不是破碎的法则碎片,而是一种更加厚重、更加原始、更加……“完整”的“背景色”。
仿佛是画家调色盘上所有颜色疯狂混合后,最终沉淀下来的那种无法言喻的、包容一切的“混沌原色”。
“到了!”
楚辰低吼一声,混沌珠光芒暴涨,将最后一股袭来的、足以重创天仙后期的时空湮灭风暴强行冲开,载着他如同一颗逆行的流星,猛地撞向了那片厚重的“混沌原色”!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穿透了一层厚重水膜的感觉。
周身无处不在的狂暴撕扯力、混乱的法则干扰、扭曲的时空感,在这一瞬间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空阔”与“沉重”。
楚辰稳住身形,第一时间审视自身与周围。混沌珠光芒收敛,缓缓沉入他丹田温养,显然消耗巨大。他自身也是仙力耗去七成,神魂疲惫,好在并无严重伤势。
然后,他才抬起头,看向这片传说中的“无尽混沌海”。
第一印象,是“空”。并非虚空,而是一种失去了仙界那种清晰法则网络支撑、失去了稳定时空参照系后的、无边无际的“空阔感”。上下四方,似乎都没有尽头,只有一片朦胧的、灰蒙蒙的、仿佛永恒不变的“背景”。没有星辰,没有日月,没有大地,没有熟悉的灵气。
第二印象,是“重”。无处不在的,是一种比仙界最浓郁的仙灵之气还要沉重、还要原始、还要磅礴无数倍的“混沌之气”!这种气体灰蒙蒙的,看似稀薄,但每一缕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质量与能量,更内蕴着混乱而强大的原始大道法则碎片。只是呼吸一口(以混沌道体吸纳一丝),楚辰就感觉消耗的仙力恢复速度加快了数倍,但同时,那混乱的法则碎片也试图冲击他的道基,需要他以自身混沌之道去梳理、化解。
这混沌之气,是绝佳的修炼资源,也是致命的毒药。非混沌体系或肉身、神魂、道基不够强悍者,在此地根本无法久留,甚至会直接被混沌之气同化、分解。
第三印象,是“危”。在这看似寂静空阔的混沌中,楚辰那历经淬炼的灵觉疯狂预警。他感知到,在远处那灰蒙蒙的混沌深处,潜伏着无数难以言喻的强大气息。有些气息古老、蛮荒、充满了捕食者的冰冷意志;有些气息扭曲、混乱、仿佛是由纯粹的恶意与疯狂构成;还有些气息则晦涩、隐秘,带着审视与探究的意味。
他甚至隐约“看到”,极遥远处,有庞大到无法形容的阴影在混沌中缓缓蠕动,仅仅是无意识散发的波动,就让他感到心悸;有绚烂却致命的混沌极光偶然划过,所过之处,连混沌之气都被短暂地“蒸发”或“冻结”;更远处,似乎有类似星辰的发光体,但那光芒扭曲不定,散发出诱人又危险的道韵……
这里绝非善地,是比界壁风暴更加危险、更加赤裸裸的丛林法则之地。但同时,这里也蕴含着超越仙界极限的机遇与奥秘。
楚辰深吸一口气,混杂着原始混沌之气的特殊“空气”涌入胸腔,带来微微的刺痛与强烈的充实感。他眼中的疲惫迅速被锐利与警惕取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上真正征途的肃穆与昂扬。
仙界仙王,已成过往。
在这无尽混沌海,他只是一个刚刚跨过门槛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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