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那蘑菇修士提供的信息,楚辰在迷宫般的万界墟市中穿行,朝着东区“流浪者酒馆”的方向而去。沿途所见光怪陆离,但楚辰已能保持表面的平静,只是默默观察,吸收着关于混沌海的点点滴滴。
“流浪者酒馆”与其说是一个建筑,不如说是一个被固定下来的“空间碎片”。它像是一个巨大、陈旧、布满划痕与不明污渍的木质酒桶,被横向剖开,嵌在两块漂浮的陨石之间。桶口便是大门,里面传来嘈杂的声浪、古怪的气味以及混乱的能量波动。
楚辰步入其中,光线顿时昏暗下来。酒馆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显然是运用了空间拓展技术。粗糙的木质桌椅随意摆放,客人的形态比外面街道上更加狂野和百无禁忌。有包裹在阴影里独自啜饮不明液体的,有高声争论甚至肢体碰撞的,也有在角落进行着隐秘交易的。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酒精、血腥味、汗味以及各种难以形容的体味与能量残渣混合的气息。这里确实是消息最杂、门槛最低、也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楚辰找了个靠墙的空位坐下,点了一杯酒保推荐的、用混沌苔藓和某种虫类分泌物酿造的、名为“漂泊者苦酿”的饮料。味道难以言喻,但确实蕴含着一丝微弱的混沌能量,能缓慢刺激神识,让人保持清醒。
他一边小口啜饮着这古怪的饮料,一边将神识小心地散开,过滤着周围的嘈杂信息。大部分是毫无意义的吹嘘、抱怨、肮脏交易或寻衅滋事,但偶尔也能捕捉到一些有价值的内容:关于某处新发现的混沌矿脉的争夺,关于某种罕见混沌生物出没的踪迹,关于某个强者在某某险地陨落的传闻……当然,讨论最多的,还是“起源神岛”。
“……消息确认了,湮灭漩涡外围的‘潮汐信标’已经亮起了第七颗星,按照古籍推算,神岛现世就在这三五十年内!”
“三五十年?对我们来说不过弹指一瞬。关键是登岛资格和如何在湮灭漩涡那鬼地方活下来!我听说‘黑骨会’已经包下了一艘‘破界梭’,准备强闯漩涡外围的‘寂灭风带’。”
“强闯?找死罢了。稳妥点还是找熟悉路线的向导,或者加入有实力的队伍。听说‘星海商会’在招募护卫,报酬是登岛后的部分收获分成……”
“得了吧,商会那帮吸血鬼……不如自己组队。我有个‘幽冥族’的朋友,对负面能量抗性极高,或许能帮我们抵御部分湮灭侵蚀……”
楚辰默默听着,心中不断评估。独自前往湮灭漩涡,风险太大。他对混沌海环境不熟,对湮灭漩涡的特性更是一无所知。寻找向导或加入队伍,确实是更明智的选择。但向导难寻且费用高昂,而队伍……需要谨慎选择,既要实力可靠,又需避免引狼入室。
就在这时,酒馆另一侧传来一阵稍显克制的争论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靠窗的座位,围坐着三道身影,气息迥异,但都颇为强横。
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那里如同小山般的存在。它高约两丈,通体呈深褐色,表面粗糙,布满天然的石纹与苔藓般的纹路,轮廓近似人形,但细节模糊,仿佛一块粗糙雕琢而成的巨石成了精。它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明显的呼吸,唯有那双偶尔开阖的、如同镶嵌在石缝中的黄玉般的眼睛,散发出沉稳厚重的光芒。其气息内敛如山,但隐隐透出的质感,让楚辰感觉即便是天仙后期的攻击,恐怕也难以撼动其分毫。这应该就是“石灵族”,来自某个以大地法则和肉身坚固着称的“玄黄大世界”。它的修为,在天仙后期左右,但防御力绝对远超同阶。
坐在石灵对面的,是一位身着深蓝色星辰法袍、头戴尖顶软帽的女性。她皮肤白皙近乎透明,有着尖尖的耳朵和淡紫色的眼眸,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变换着立体符文的水晶球。她的气息飘渺而深邃,带着浓厚的奥术知识与空间波动,修为在天仙中期。这符合“星界法师”的描述,来自崇尚知识与法术的“奥术宇宙”。她的眼神冷静而睿智,正在低声与同伴分析着什么。
第三人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壮汉。他身高也接近两丈,肌肉贲张如同钢浇铁铸,皮肤呈古铜色,头发如同燃烧的蓝色雷霆般根根竖立,眼瞳中不时闪过电火花。他只穿着简陋的皮甲,背着一柄近乎门板大小的、缠绕着雷光的巨锤。气息狂野暴烈,修为赫然达到了天仙后期,且攻击性极强。这无疑是“雷霆泰坦”的后裔,来自崇尚力量与战斗的“蛮荒古界”。他嗓门洪亮,即使压低了声音,也像闷雷一样。
他们似乎正在为队伍缺少一个合适的“第四人”而讨论。星界法师艾雯(楚辰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了名字)倾向于再找一位擅长防护或治疗的辅助型角色,而泰坦雷戈则嚷嚷着要找一个“能打的前锋”,石皇沉默地坐在那里,不置可否。
楚辰心中一动。这个小队配置颇为合理:石皇堪称顶尖肉盾,艾雯提供法术支援、空间能力和情报分析,雷戈是狂暴的物理输出。他们缺少的,正是一个灵活多变、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并且有一定攻坚或特殊能力的角色。而自己,混沌之道包罗万象,攻防兼备,更有混沌珠傍身,或许能填补这个空缺。
更重要的是,他们讨论时虽然各有倾向,但并无太多阴暗算计,更像是在认真筹划一次危险的探险。这在混乱的混沌海墟市中,显得难得。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端起那杯难喝的“漂泊者苦酿”,主动走了过去。
“打扰三位。”楚辰在适当的距离停下,用平和的神念传递信息,“听闻几位正在寻找同伴,前往湮灭漩涡,探访起源神岛?在下楚辰,略通混沌之法,或许能助一臂之力。”
三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石皇的黄玉眼睛只是微微转动,打量了一下,便恢复古井无波,没有任何表示。
艾雯的紫眸中闪过一道探查性的奥术微光,迅速扫过楚辰,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她清晰感知到,楚辰的修为波动,仅仅在天仙初期,而且气息虽然纯净,但在强者如云的混沌海,尤其是计划前往湮灭漩涡那种绝地,这点修为着实不够看。
雷戈的反应则直接得多。他粗大的眉毛一挑,眼中雷光闪烁,毫不客气地用洪亮的神念回道:“天仙初期?小子,你知道湮灭漩涡是什么地方吗?那里刮的不是风,是能消融仙骨、湮灭神魂的‘寂灭罡煞’!起源神岛附近更是危机四伏,争夺机缘的,天仙后期、巅峰都不少见,甚至可能有仙君暗藏!你这样的,去了怕是连外围的混沌乱流都撑不过,白白送死不说,还可能拖累我们!”
他的话语直接而刺耳,充满了对弱者的不屑,这是蛮荒古界强者为尊文化最直接的体现。
艾雯虽然不像雷戈那么直接,但也微微摇头,声音清冷而理性:“楚辰道友,感谢你的意向。不过我们此行凶险万分,对队友的实力有较高要求。你的修为……恐怕难以应对预期的危险。或许墟市内还有其他更适合初探混沌海的任务。”
石皇依旧沉默,但那种沉默本身,也代表了一种默认——不看好。
楚辰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混沌海,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和话语权。他面色不变,平静道:“修为并非衡量实力的唯一标准。混沌之道,重在演化与适应。或许,在一些特定方面,我能提供意想不到的帮助。” 他并未直接展露实力,那会显得过于刻意和具有挑衅性。
雷戈嗤笑一声,显然不信:“混沌之道?听起来唬人。小子,光说不练可不行。这样吧,接我一成力的一拳,不退三步,就算你有点门道,如何?” 他捏了捏硕大的拳头,骨节发出噼啪的雷暴声响,眼中带着戏谑。在他看来,天仙初期,哪怕只是他一成力,也足以震飞出去,出个丑,让对方知难而退。
艾雯皱了皱眉,觉得雷戈有些过分,但并未出言阻止。她也想看看这个主动找上门的陌生天仙初期,究竟有何依仗。石皇的目光也似乎凝聚了一丝。
酒馆里不少其他客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投来看好戏的目光。在流浪者酒馆,这种试探和冲突太常见了。
楚辰看了看雷戈那缠绕着细密雷光的拳头,又看了看艾雯和石皇,知道不露点真东西,是无法获得认可的。他淡淡一笑:“既然如此,请雷戈道友赐教。”
他并未摆出防御架势,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周身气息越发内敛,唯有眼底深处,一丝混沌真意悄然流转。
“小心了!”雷戈低喝一声,并未真的动用仙术神通,只是纯粹的、蕴含着他泰坦神力与一丝雷霆属性的一拳,隔空朝着楚辰当胸击来!拳风所过之处,空气(被稀释的混沌之气)发出低沉的爆鸣,隐隐有电光闪烁。
这一拳,虽然只有他一成力量,但也足以轻易轰杀普通天仙中期,震伤天仙后期!
面对这迅疾而来、充满压迫感的一拳,楚辰不闪不避,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微张,朝着拳风袭来的方向,轻轻一按。
没有剧烈的碰撞声。
那狂暴的拳风在接触到楚辰手掌前方尺许时,仿佛撞入了一片无形的、粘稠至极的泥沼。拳风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和雷霆属性,如同冰雪投入烘炉,竟被迅速分解、吸纳、消融!楚辰的手掌前方,隐约浮现出一个微型的、不断旋转的混沌漩涡虚影,将一切冲击力与异种能量尽数吞没、转化。
楚辰身形纹丝不动,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掀起。
雷戈脸上戏谑的表情瞬间凝固,转为惊愕。他能感觉到,自己那一拳的力量,如同石沉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天仙初期能做到的!甚至很多天仙后期,也要凭借雄浑的仙力或强大的防御神通才能硬接或化解,绝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近乎“吞噬”掉!
艾雯的紫眸中骤然爆发出浓厚的兴趣与探究的光芒。她那敏锐的奥术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楚辰手掌前方异常复杂精妙的能量流转与法则干涉。“不是简单的防御或抵消……是更高等的能量‘包容’与‘转化’……混沌法则的独特应用?”她心中的轻视顿时消散大半。
一直沉默的石皇,黄玉般的眼睛也微微亮了一下,厚重的声音首次响起,如同岩石摩擦:“混沌……容纳万物。你,不错。”
楚辰缓缓收回手,掌心那微型的混沌漩涡虚影悄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他依旧平静地看着雷戈:“雷戈道友,承让。”
雷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些挂不住,但更多的是震惊与重新审视。他哼了一声,倒也爽快:“有点门道!刚才是我看走眼了!你这手化解力道的本事,在应对一些蛮力冲击或能量乱流时,或许真有用处。” 他虽然高傲,但更尊重实实在在的能力。
艾雯也露出了微笑,之前的冷淡一扫而空:“楚辰道友果然深藏不露。混沌之道的玄妙,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若道友不嫌弃,我们这支临时小队,欢迎你的加入。具体分工与收获分配,我们可以详谈。”
楚辰心中微松,知道自己初步获得了认可。他拱手道:“能与三位同行,是在下的荣幸。”
就这样,在这混乱喧嚣的流浪者酒馆,来自不同宇宙、不同种族、性格迥异的四人,因为起源神岛的机缘,暂时走到了一起。
小队初步成形,目标——湮灭漩涡,起源神岛!
而前方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未知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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