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街镇的午后,太阳把柏油路晒得发软,空气里飘着一股热烘烘的尘土味。三秒戴着宽檐草帽,站在镇西头的老樟树后,目光穿过稀疏的树叶,落在斜对面的“赵记杂货铺”上。铺子门口挂着褪色的红绸布,柜台前围了三个农户,赵老板正踮着脚趴在柜台上,手里拿着一袋化肥,嘴巴张张合合,看那样子,又是在说基地的闲话。
这是三秒蹲守的第三天。自从前天在农技站开完座谈会,县农业局的人当场检测了基地的土壤和作物,出具了“化肥残留合格、无催熟剂”的报告后,镇上的谣言就淡了些,但仍有农户心里犯嘀咕——毕竟赵老板在羊街镇开了十年杂货铺,卖农资、卖日用,平时谁家缺个锄头、少袋种子,都爱去他那儿买,论资历、论人脉,都比外来的三秒要深。
三秒心里清楚,只要赵老板不松口,这谣言就像根刺,始终扎在农户心里。所以他没急着找赵老板对峙,而是让小陈帮着盯基地,自己则每天揣着个笔记本,绕到杂货铺附近观察。
“王哥,你就信我的!”赵老板的声音隔着街道飘过来,带着刻意压低却又能让人听清的劲儿,“三秒那基地看着风光,其实成本压得低着呢!上次我见他进的化肥,包装袋上连生产批号都模糊,指不定是哪个小作坊产的,他说合格,谁知道是不是花钱买的报告?”
站在柜台前的王哥皱着眉,手里攥着个空化肥袋——那是上次从基地领的有机肥样品,他家里种着两亩黄瓜,本来想今年全换成三秒的品种,被赵老板这么一说,又犹豫了:“可那天农技站的人也来了,当场测的结果是好的啊……”
“嗨,当场测能测啥?”赵老板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王哥的胳膊,指了指自己铺子里堆着的化肥,“人家是官面上的人,三秒刚给镇里引了种植项目,他们能说不好听的?你再看看我这化肥,正经大厂生产的,去年你用了不也收成好?今年你要是还买三秒的,到时候黄瓜长畸形、卖不上价,可别来找我哭!”
旁边两个农户也跟着点头,其中一个穿蓝布衫的农户说:“赵老板说得对,我家去年种玉米,用的就是你这化肥,比往年多收了一百多斤。三秒那有机肥,看着黑黢黢的,谁知道有没有用?”
“就是这个理!”赵老板眼睛一亮,赶紧从柜台里拿出三张优惠券,递到三人手里,“今天要是订化肥,我再给你们打个九折,还送一袋菜籽!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能坑你们吗?”
王哥接过优惠券,犹豫了几秒,终于点了头:“行,那我先订两袋,要是好用,我再让村里其他人来买。”
看着三人拿着化肥离开,赵老板脸上的笑还没褪去,就转身进了铺子,从柜台下摸出个账本,翻到“农资销量”那一页,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三秒隔着街道,虽然看不清账本上的字,但能看到他手指在页面上反复划过,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叹气。
这时候,杂货铺的伙计端着一杯凉茶走过来,递到赵老板手里:“老板,这几天销量比前阵子好点了,王哥他们订了三袋化肥,下午还有李村的人要来问。”
赵老板喝了口凉茶,把账本扔在柜台上,声音里带着烦躁:“好点有啥用?去年这时候,我一个月能卖五十袋化肥,今年到现在才卖了二十袋!三秒那小子一来,农户都去他那儿领有机肥了,再这么下去,我这杂货铺迟早得关门!”
伙计挠了挠头:“那要不……咱们也进点有机肥卖?听说三秒那有机肥,农户用着还行。”
“进啥有机肥!”赵老板把茶杯往柜台上一墩,茶水溅出来几滴,“那玩意儿成本高,利润薄,我进回来卖给谁?再说了,三秒那是借着‘绿色种植’的由头,哄骗农户呢!等过阵子他的作物出了问题,农户自然还得回来找我!”
伙计还想说什么,赵老板却摆了摆手:“行了,别废话了,去把门口的化肥再摆整齐点,再写个‘买化肥送农药’的牌子,吸引点人来。”
伙计点点头,转身出去了。赵老板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着后猛吸了一口,目光又投向了镇东基地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怨怼。
三秒站在樟树后,手里的笔记本上已经记满了字——“7月12日,赵老板向王哥等三人推销化肥,暗示基地化肥不合格,承诺九折+送菜籽”“赵老板提及去年销量五十袋,今年仅二十袋,抱怨基地影响生意”“拒绝进有机肥,认为是‘哄骗农户’”。每一条记录后面,都画着简单的符号,标记着赵老板的语气和神态。
其实在蹲守之前,三秒就已经让小陈查过赵记杂货铺的情况。小陈托镇上开超市的朋友打听,得知赵老板的杂货铺去年还挺红火,光是农资这块,一个月就能赚好几千块。可自从今年三月,三秒的基地开始向农户免费提供有机肥样品后,赵老板的农资销量就一路下滑,尤其是化肥和农药,销量比去年少了一半还多。
“三秒哥,我还查到,赵老板上个月去找过县农资批发商,想让人家降价,结果批发商说今年原材料涨价,没法降,赵老板还跟人吵了一架。”小陈当时在电话里说,“而且他儿子今年考上了大学,学费要好几万,他老婆前阵子又生了病,住院花了不少钱,店里的资金本来就紧,现在销量一降,更是雪上加霜。”
三秒当时听了,心里还挺复杂。他能理解赵老板的难处,毕竟谁都要养家糊口,可理解不代表认同——用散布谣言的方式抢夺客源,不仅坑了农户,也砸了自己的招牌。
正想着,就见赵老板从铺子里走出来,锁上大门,骑着一辆旧摩托车往镇东方向去。三秒心里一动,赶紧跟了上去。他没靠太近,就隔着两条街,看着赵老板的摩托车拐进了一条小巷,停在一栋砖瓦房前。
那是李村的方向,村里有十几户农户种着蔬菜,之前有几户跟基地订了有机肥,难道赵老板又要去游说?三秒加快脚步,走到巷口,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赵老板的声音:“张婶,我听说你订了三秒的有机肥?那玩意儿可不行啊!我前几天听人说,邻镇有户人家用了类似的有机肥,菜叶子上全是虫子,最后全烂在地里了!”
院子里传来张婶的声音:“真的?可三秒说那有机肥能驱虫啊……”
“他那是忽悠你呢!”赵老板的声音提高了些,“有机肥哪能驱虫?你要是信他的,到时候菜全毁了,哭都来不及!我这儿有批新到的农药,专门治蔬菜虫的,今天给你算便宜点,再送你袋化肥,你看咋样?”
三秒站在巷口,拳头悄悄攥了起来。他没想到赵老板为了卖农资,竟然编造出“有机肥生虫”的谎言,要是张婶信了他的话,买了不需要的农药和化肥,不仅多花了钱,还可能因为滥用农药影响蔬菜质量。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三秒赶紧走过去,扒着门缝往里看,只见张婶手里拿着一袋有机肥,指着赵老板说:“你别瞎说了!我上周刚用了三秒的有机肥,菜长得好得很,连虫子都少了!你就是想让我买你的农资,才编瞎话骗我!”
赵老板愣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张婶,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咋不领情呢?”
“为我好?”张婶冷笑一声,把有机肥往地上一放,“前阵子我孙子吃了三秒基地的番茄,说比城里买的还甜,我特意去农技站问了,人家说那有机肥是合格的!你再在这儿瞎造谣,我就去镇上告你!”
赵老板被怼得说不出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狠狠瞪了张婶一眼,拿起地上的农药和化肥,摔门走了出来。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站在巷口的三秒。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了。赵老板的眼神里先是惊讶,接着是慌乱,最后变成了恼怒。他攥着手里的农药袋,指节都泛了白:“三秒?你在这儿干啥?偷听别人说话算啥本事?”
三秒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赵老板,我不是来吵架的,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散布谣言,说我们基地的有机肥不合格?”
“我什么时候散布谣言了?”赵老板梗着脖子,眼神却有些躲闪,“我就是跟农户闲聊,提了几句实话,怎么就成谣言了?”
“实话?”三秒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7月10日,你对王村的农户说,我们基地的化肥是小作坊产的;7月11日,你对李叔说,我们的番茄用了催熟剂;今天,你又对张婶说,有机肥会生虫。这些都是你所谓的‘实话’?”
赵老板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脸色越来越白,嘴里却还在硬撑:“我……我那是随口说的,农户爱信不信,跟你有啥关系?”
“跟我没关系?”三秒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提高了些,“你散布谣言,让农户对我们基地失去信任,影响我们的种植计划,这还跟我没关系?你知道吗,因为你的谣言,有几户农户本来想扩大种植面积,现在都不敢了;还有些农户因为担心,多买了你的农药和化肥,最后造成了浪费!”
赵老板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眼神里的恼怒渐渐变成了无奈。他叹了口气,靠在墙上,声音低沉:“我也没办法……你看看我这杂货铺,销量越来越差,我儿子要交学费,我老婆要吃药,我要是再赚不到钱,这个家就垮了!”
“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三秒的语气软了些,“但你不能用这种方式。你要是有困难,可以跟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比如你可以帮基地代销有机肥,或者我们介绍农户来你这儿买其他农资,这样不是挺好吗?”
赵老板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三秒,眼神里满是疑惑:“你……你愿意帮我?”
“当然,”三秒点点头,“羊街镇的农户日子好了,咱们大家的日子才能好。你在镇上开了十年杂货铺,人脉广,要是咱们合作,不仅能帮你提高销量,还能让更多农户用上好的农资和技术,这不是双赢吗?”
赵老板看着三秒真诚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想起这几天自己为了卖农资,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不仅没赚到钱,还得罪了不少农户,现在想想,真是又后悔又羞愧。
“我……我之前那样说你,你还愿意帮我?”赵老板的声音有些沙哑。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三秒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你以后不再散布谣言,咱们就可以合作。明天你要是有空,来基地一趟,咱们聊聊具体的合作方案。”
赵老板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红。他攥了攥手里的农药袋,又看了看三秒,最后重重地说了句:“谢谢你,三秒。之前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造谣了。”
三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赵老板的动机虽然自私,但并非不可挽回。只要能帮他解决实际困难,引导他走正路,不仅能化解这场谣言危机,还能为基地争取到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夕阳西下,把巷口的影子拉得很长。三秒收起笔记本,朝着基地的方向走去。路上,他给小陈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一份合作方案,明天跟赵老板谈。挂了电话,他抬头望向天空,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是在预示着一场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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