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第五尘封，武元咬着牙，一手搀扶着肋骨断了大半的赵锋，另一侧韩夜则用未断的左臂勉强架着意识模糊的墨清河。诸葛芸伤势相对最轻，却也脸色煞白如纸，强撑着走在最后，警惕地注视着后方隐约可见的魔气翻涌。
七人，不，此刻还能勉强移动的六人，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寸完好的地方。甲胄尽碎，衣衫褴褛，被血污和尘土浸透，伤口处或凝结着冰霜，或残留着魔气侵蚀的焦黑痕迹。他们几乎是用膝盖、用手肘、用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意志，在地上艰难地爬行、挪动，身后拖出数道蜿蜒刺目的血痕。
天阙城那巍峨的东门，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
城头之上，早已喧嚣震天！
从赤霄爆炸的恐怖能量波动传来，到寒溟那冰寒领域出现又消失，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数十息内，却足以让城头了望的哨兵肝胆俱裂，立刻以最高警报级别上报。
此刻，东门城楼之上，第五轻羽如山岳般的身影已然矗立，暗金色的眼眸穿透数里距离，死死锁定着那几个在地面上艰难蠕动的身影，以及更远方正在重新集结、蠢蠢欲动的魔族追兵。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周身隐隐波动的、令空间震颤的恐怖气机，显示他内心绝不平静。
“开阵！救人！”第五轻羽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响彻东门区域。
早已准备多时的阵法师立刻全力催动早已调整好的局部阵法节点。笼罩城门的厚重光幕，在一片嗡鸣声中，迅速裂开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向内凹陷的临时通道。
通道边缘符文急速流转，确保开口稳定，并隔绝内外能量交换。
“快！快！”一队全副武装、气息彪悍的亲卫精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通道，紧随其后的，是数名背着药箱、面色凝重的军中医官。
当亲卫们冲到近前，看到楚云等人那惨烈到极致的模样时，即便身经百战，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小心翼翼、却又无比迅捷地将早已昏迷的第五尘封、墨清河等人抬起，以最平稳的速度送回通道。
楚云在两名亲卫试图搀扶他时，摆了摆手，拒绝了帮助。他踉跄着，自己走完了最后几步，踏入那代表安全的阵法通道。就在双脚踏入通道、身后光幕开始迅速闭合的刹那，他紧绷的最后一口气骤然松懈，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软倒。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前，他只来得及将一直紧握在掌心的、那半块尚有余温的赤霄核心碎片，更用力地攥紧。指尖传来的坚硬触感和残留的、微弱的、仿佛赤霄最后意志的暖意，成了他最后的感知。同时，模糊的视线边缘，捕捉到了那道从城头飞身而下、瞬间便至通道前的玄色挺拔身影——第五轻羽。
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静。
……
时间失去了意义。
意识在虚无中漂浮，时而感觉到一股股温和醇厚、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药力如同暖流，一遍遍冲刷着千疮百孔的经脉与脏腑，抚慰着近乎碎裂的骨骼，滋养着枯竭的识海；时而又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战场，耳边回荡着赤霄崩碎的巨响，眼前闪过寒溟那冰蓝戏谑的眼眸，以及那支人族小队自爆时决绝的光焰……
不知过了多久，如同沉在海底的人终于破开水面，楚云的眼睫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静室顶部柔和、稳定流淌着治疗符文的阵法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安魂香与极品伤药的气息。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设着柔软暖玉的床榻上，身上盖着轻薄的云丝被。周身传来的不再是撕裂般的剧痛，而是一种沉甸甸的酸软与虚弱，但显然，致命的伤势已被妥善处理，脱离了危险。
他立刻沉心内视。
丹田之中，混沌道树依旧巍峨参天，支撑着识海天地。只是原本流淌着混沌光晕的树干与三千叶片，此刻光泽略显黯淡，如同蒙尘的明珠，正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自发吸收着静室内浓郁的灵气，一点点恢复着光泽。
道树之上，那柄寂灭之剑的虚影静静悬浮，剑身似乎比之前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隐隐有极淡的暗紫色雷纹一闪而逝——那是吸收了部分寂灭雷殛逸散力量的迹象，祸福相依。
识海之内，神魂之火虽然不再有撕裂般的剧痛，却依旧显得虚弱，如同风中烛火，需要长时间的温养才能恢复往昔的灼灼之态。但根基未损，混沌道树的滋养下，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楚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定。这一次，当真是险死还生。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虚弱，但已能自主行动。他缓缓起身，披上一旁准备好的干净衣袍——并非战甲，而是一身素雅的青灰色常服，质地柔软舒适。
推开静室的门，一名早已候在外面的青衣侍从立刻恭敬地上前行礼：“楚云大人，您醒了！大统领有令，若您醒来，便请您前往‘镇岳殿’议事。”
楚云微微颔首：“带路。”
跟随侍从穿过几重回廊庭院，再次来到那座象征着天阙城最高决策的“镇岳殿”前。与上次的凝重压抑不同，此次殿门敞开，尚未进入，便能感受到殿内传出的、一种混合着振奋、激动与依旧谨慎的复杂气氛。
踏入殿中，果然，三大家族的主事人、第五轻羽等高层赫然在列。而令他欣慰的是，第五尘封、墨清河、诸葛芸、武元、赵锋、韩夜六人，也已然在殿中。他们同样换上了干净的服饰，虽然个个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浮，显然伤势远未痊愈，但精神头看起来都还不错，眼神明亮，正与几位高层低声交谈着。
看到楚云走进来，殿内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那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赞叹——为他在绝境中带领队伍完成任务并活着回来的能力；有深切的感激——为他们摧毁魔阵、为人族赢得喘息之机所立的泼天大功；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好奇——关于那支神秘的傀儡军团，关于那威力恐怖的寂灭雷殛，关于他如何在魔族少主亲自拦截下，依旧能带着重伤的同伴挣扎归来。
“楚小友，你醒了！太好了！”率先开口的，依旧是那位鹤发童颜、气质温润的诸葛家主事长老，诸葛明镜。他脸上带着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你们七人安然归来，实乃天阙城之幸，人族之幸！”
武家那位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的主事，武镇山，更是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了拍楚云的肩膀（尽管刻意收了力，依旧让虚弱的楚云晃了晃），哈哈笑道：“好小子！干得漂亮！前线斥候刚刚传回确切消息——魔族后方的‘寂灭血魂归源大阵’核心法坛，被你们彻底端了！法坛崩塌，能量反噬之下，驻守的魔族与鬼族圆满境当场死了五个，重伤八个！更重要的是，那邪阵被毁，魔族再也不能源源不断地从魔域输送兵力，也不能再靠炼化我族血魂怨气来强化军队、窃取气运了！哈哈哈，痛快！”
墨家巨子墨渊抚须微笑，眼中精光闪烁：“经此一役，魔族在未来至少数月内，攻势必将大幅减缓，甚至可能被迫转入战略防御，重新调配资源。天阙城的压力，将得到前所未有的缓解。此等功绩，自开战以来，前所未有！”
大殿内的其他高层将领，也纷纷点头，看向楚云七人的目光充满了肯定与激赏。
天阙城开战以来最大的胜利！为人族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与调整时间！这份功绩，足以载入史册！
然而，面对满殿的赞誉与激动，楚云心中却并无太多喜悦的波澜。那些赞誉，如同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真正触及他此刻沉甸甸的内心。
他想起了那支在枯木林中，用最后生命为他们吸引注意、扫清障碍的青龙关、白虎塞、朱雀城的残兵。想起了“破军”李乘风、“断岳”秦山、“赤羽”赵烈最后那惨烈而决绝的笑容，以及他们身后那些同样毫不犹豫自爆的、甚至连名字都未曾留下的袍泽。
他想起了赤霄——陪伴他穿越幽冥、纵横灵族、最终在这归途之上，燃烧尽最后一丝“生命”，为他挡下无数攻击，最终在寒溟的冰封与爆炸中，化为漫天碎片的伙伴。
那些画面，那些声音，那些牺牲，远比任何赞誉都更沉重，更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楚云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中众人，声音因伤势初愈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与坚定：
“此功，非我楚云七人之功。”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让原本热烈的气氛为之一静。
“是那些在青龙关、白虎塞、朱雀城陷落时，死战不退、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守城将士之功；是那些被打散后，依旧在沦陷区苦苦挣扎、袭扰魔族的无名义士之功；更是……那支在枯木林中，为了让我们有机会接近魔阵，毫不犹豫集体自爆，用生命为我们打开通道、吸引火力的‘破军’、‘断岳’、‘赤羽’诸位将军，以及他们身后所有无名义士之功！”
楚云的语调并不激昂，却字字如铁，敲打在每个人心上：
“是他们，用血肉之躯，铺就了我们通往魔阵的路。是他们，用最后的魂光，为我们照亮了归途。我们……只是侥幸未死，完成了他们用生命换来的、那一线渺茫的机会而已。”
大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的笑容都收敛了，所有的激动都沉淀了。第五尘封冰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痛楚与肃然。墨清河、诸葛芸等人皆低下了头，眼圈微红。武元更是虎目含泪，死死咬住了牙关。即便是上首的三位家主和第五轻羽，此刻也面色肃穆，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敬意与哀思。
是啊，这胜利的基石，是由无数有名或无名的英魂，用生命与热血垒砌而成。
良久，第五轻羽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至尊境强者独有的威严与承诺：
“他们的牺牲，天阙城百万军民，铭记在心。人族传承，永志不忘。待战事稍定，必当于城东‘英魂山’最高处，立‘三关英烈碑’，将青龙、白虎、朱雀三关所有战死将士之名，以及所有为抗魔而牺牲的义士事迹，铭刻其上，享万世香火祭祀，佑我人族，英魂长存！”
“理应如此！”诸葛明镜、墨渊、武镇山等人郑重颔首。
话题重新回到任务本身。在高层的要求下，楚云等人将此次“断脊”行动的详细经过，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
从借助人族小队自爆创造的混乱潜入，到矿洞遭遇赵家叛徒，楚云祭出赤霄军团以雷霆之势将其抹杀；从一路潜行迂回，多次遭遇巡逻队爆发激战，到最终靠近血魔法坛，目睹其守卫之森严与邪阵之恐怖；从楚云以混沌道瞳找出弱点，到分发寂灭雷殛，第五尘封三人同时出手，悍然撕裂大阵防御，重创核心；再到惊动守卫，亡命奔逃，沿途恶战连连，赤霄燃烧本源；最后，于接近天阙城时，被魔族少主寒溟亲自率众拦截，赤霄终至极限，崩碎于冰封领域之中，众人重伤落地，挣扎爬回……
整个过程，听得殿内众人心潮起伏，如同亲历。听到赵家叛徒投魔时，人人怒发冲冠；听到人族小队慨然赴死时，无不扼腕悲愤；听到楚云祭出傀儡军团与寂灭雷殛时，眼中难掩震撼；听到寒溟亲自出手，赤霄折翼时，更是呼吸都为之一滞。
尤其是当楚云坦然说出自己拥有一支数量庞大、且拥有合击战阵的高阶傀儡军团，以及那威力恐怖的“寂灭雷殛”乃是以树老人仙手段结合死之隐雷炼制时，几位高层眼中虽有惊异与深思，却并未露出任何质疑或贪婪之色。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与秘密，尤其楚云身份特殊，与灵族古树关系匪浅，更在此次行动中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与立场。这些底牌，是人族之幸，而非祸端。
“魔族少主，寒溟……”第五轻羽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暗金色的眼眸中寒光闪烁，“此子非比寻常。天赋超群，身负‘未来之瞳’，心智深沉狠辣，更得寂灭之主真传，乃是魔族倾力培养的下代核心。他此次明明有机会将你们留下，却故意放你们回来……”
他看向楚云，目光锐利如箭：“他所图甚大。或许，在他眼中，你已不仅仅是一个需要铲除的敌人，更是一个……值得‘培养’和‘观察’的对手，一个他未来道路上，用来磨砺自身的‘磨刀石’。”
楚云迎上第五轻羽的目光，脸上并无惧色，也无被轻视的愤怒，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沉静，以及在那沉静之下，熊熊燃烧的、足以焚穿九幽的战意烈焰。
“他视我为猎物，为磨刀石。”楚云的声音平静无波，“焉知我不会以其鲜血，淬我手中之剑？下次再见，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平静的话语，却蕴含着滔天的自信与决绝杀意，让在场几位年轻人心头一热，也让几位高层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好！有此志气，何愁魔患不除！”墨渊抚掌赞叹，“经此一役，你们七人皆已证明，是我人族未来真正的脊梁与希望！当下最要紧的，是全力养伤，恢复实力，并借此次生死历练所得，更进一步！”
他神色转为郑重：“五年之后的方尖塔大比，才是决定我人族乃至整个葬天界未来气运走向的关键战场！你们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届时，为人族夺下更多的名额，打断魔族的图谋！”
楚云等人凛然称是。他们都知道，摧毁一座血阵，只是暂时缓解了压力。真正的决战，还在那蕴藏着无尽机缘与恐怖危机的方尖塔之中。
接下来数日，楚云等人便在天阙城最顶级的医疗资源与安静环境中调养恢复。摧毁魔阵的消息虽未大张旗鼓地宣扬，但纸包不住火，很快便在守军与难民中悄然流传开来，极大地提振了原本低迷绝望的士气。城防压力肉眼可见地减轻，虽然魔族每日依旧攻城，但强度与频率大不如前，让人族守军终于得到了宝贵的、可以轮换休整的时间。
而楚云“灵族特使”的身份，加上此番几乎以一己之力（在流传版本中略有夸张）扭转局部战局的传奇事迹，使得他在天阙城军民心中的威望急剧攀升。走在恢复中的街道上，时常能感受到来自周围那充满感激、敬意与好奇的目光。
这一日，楚云伤势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混沌道树重焕光彩，神魂稳固，修为甚至因这次生死历练而隐隐有所精进。他正在所住院落的一片空地上，演练太初混沌剑。
剑随身走，心与剑合。没有了固定的招式，只有随心所欲的衍化。时而剑光凝练如丝，切割空间；时而剑气磅礴如潮，席卷八方；时而化出烈焰熊熊，时而转为流水绵绵，混沌之意流转不息，将一片空地搅动得气劲纵横，道韵隐现。
他正在细细体悟问道境三重之后，力量增长带来的种种微妙变化，以及太初混沌剑与自身越发契合的感悟。
忽然，他心有所感，手中剑势一收，漫天剑气与道韵顿时消散无形。他转头望向院门方向。
只见诸葛芸与一位身着诸葛家标志性月白长袍、面容儒雅清矍、三缕长须飘洒胸前的中年男子，正并肩走来。那中年男子气息渊深如海，含而不露，行走间仿佛与周遭天地阵法隐隐相合，赫然是一位浸淫阵法与机关之道极深的规则境强者！
他看向楚云的目光，温和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
“楚云公子。”诸葛芸微笑着打招呼，脸色比前几日红润了许多，“你伤势恢复得如何？这位是我叔父，诸葛明镜长老，也是我诸葛家在天阙城的主事之一。”
楚云收剑入鞘，拱手为礼：“见过明镜长老。劳长老亲临，晚辈有失远迎。伤势已无大碍，多谢挂怀。”
诸葛明镜笑着还礼，态度十分和煦：“楚小友不必多礼。老夫早就想亲自来见见你了，只是先前你伤势未愈，不便打扰。”他目光在楚云身上一扫，微微点头，“观小友气色，确已恢复大半，根基浑厚，更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
三人于院中石桌旁落座，自有侍从奉上清茶。
诸葛明镜品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神色转为郑重：“老夫此来，一是代诸葛家，感谢小友多次襄助之情。火莲池赠图之义，助灵族之恩，此番更救我侄女芸儿于危难，于公于私，我诸葛家都欠小友良多。”
楚云忙道：“长老言重了。昔日赠图，不过物归原主。助灵族乃为大局，救诸葛姑娘更是分内之事，同为人族袍泽，岂能见死不救？何谈欠字。”
诸葛明镜摆摆手，示意楚云不必谦逊：“小友高义，老夫心领。但这二来……”他顿了顿，看向楚云，目光清澈而坦诚，“芸儿已将‘天工造物’残卷之事，以及小友在任务中展现的那支……规模惊人的傀儡军团，详细告知于老夫。”
楚云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听诸葛明镜继续道：“小友莫要误会。我诸葛家绝无觊觎之心。相反，老夫观之，心中唯有庆幸与赞叹。庆幸那上古天工之术，未至湮灭，更赞叹小友竟能将其发挥至如此境地，实乃天纵之才，于我人族抗魔大业，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关切与了然：“然，操纵如此数量、且品阶极高的傀儡，尤其是令其结成战阵，发出那等惊世一击……其对操控者神魂的负荷，必定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小友此番神魂损耗之巨，恐怕大半缘由于此吧？”
楚云默然，点了点头。确实，若非同时操控数百高阶傀儡并凝聚战灵，他神魂的消耗绝不会如此恐怖，几乎动摇根基。
诸葛明镜见状，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洁白、散发着柔和而凝实魂力波动的玉简，轻轻置于石桌之上。
“我诸葛家，世代精研机关阵法之术。机关之妙，在于‘控’。控肉身易，控金石亦不难，难在控其‘神’，令千百机关如臂使指，分合自如，战阵变化由心。这其中关键，便在于‘神魂分念、协同操控’之法。”
他将玉简推向楚云，目光诚恳：“此乃我诸葛家不传之秘——《千机百炼神魂诀》之基础篇与控傀篇。虽非全本核心，但其中记载的神魂分化、多线操控、意志统合、以及减轻神魂负荷的温养法门，于小友驾驭那支‘赤霄’军团，应大有裨益。若小友不弃，老夫愿以此诀相赠，聊表谢意，亦为我人族未来，增添一分胜算。”
楚云看着桌上那枚玉简，心中震动。
诸葛家这份馈赠，不仅贵重，更是雪中送炭，直指他目前最大的短板与需求！这绝非简单的谢礼，更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投资，是将他真正视为人族核心力量的体现。
他没有虚伪地推辞。这份馈赠，他需要，人族也需要一个能更好驾驭赤霄军团的楚云。
楚云起身，对着诸葛明镜，郑重地行了一礼：“长者赐，不敢辞。长老厚爱，赠此秘法，于楚云而言，无异于久旱甘霖。此恩此情，楚云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所需，必定义不容辞！”
诸葛明镜含笑起身，扶住楚云：“小友言重了。但愿此诀，能助小友早日完全掌握那股力量，在未来的战场上，多斩魔孽，护我河山！”
又寒暄片刻，诸葛明镜便与诸葛芸告辞离去。
院落中，重归寂静。
楚云独自立于石桌前，目光落在掌心。
左手，是那枚温热的、记载着《千机百炼神魂诀》的玉简，触手生温，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古老智慧与殷切期望。
右手，是那块一直被他随身携带的、冰冷而坚硬的赤霄核心碎片。碎片边缘依旧锋利，在阳光下反射着黯淡的金属光泽，仿佛记录着那最后时刻的悲壮与不屈。
他缓缓握紧双手。
玉简的温热，与碎片的冰冷，在掌心交汇。
一份是通往未来、掌控更强力量的钥匙与承诺。
一份是承载过去、铭记牺牲与誓言的烙印与见证。
楚云抬起头，望向东方。那里，魔气虽然淡了些，却依旧笼罩着沦陷的山河。
眼神之中，疲惫已尽数褪去，只剩下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般的坚定，与那在寂静中愈发炽烈、亟待喷发的战意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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