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话音尚未在潮湿的空气中完全消散,一股焦糊味突然窜入鼻腔。
派厄斯转头看向火球旁那块被遗忘的野猪肉。原本滋滋作响的肉块边缘已经碳化,正冒着不祥的黑烟。
“……”
一声轻笑从你唇边逸出。你歪头打量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看来,某位高高在上的天使大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正是他不久前嘲讽你的原话。
派厄斯额角青筋微跳,方才因塞西莉亚气息而产生的恍惚被彻底压下,“那也比某个连鱼都烤不成形的凡人强上百倍。”
“是吗?”你挑眉,目光从焦黑的肉块滑向他半干的发梢,“至少我不会顶着翅膀还被淋成落汤鸡。”
“啧,再啰嗦就让你尝尝被火烤的滋味。”
“来啊。”你眼中毫无惧色,身体却不自觉绷紧,“正好领教一下所谓的最强兵器。”
塞伯拉斯眨着六只眼睛,不安地收紧了圈着你的尾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你伸手轻抚它的鼻梁,动作温柔得与方才判若两人:“乖。”
派厄斯看着明显更亲近你的塞伯拉斯,胸中郁结几乎要炸开。他猛地起身,一脚将那块焦肉踢进山洞深处的黑暗里。
肉块在岩壁上碰撞出一连串闷响,最终消失在阴影中。
……
塞伯拉斯的尾巴依旧固执地圈着你。洞内暖意混着疲惫将你拖入睡眠,篝火的噼啪声渐远,意识沉入一片朦胧的光晕。
你看见一片无垠的海岸,塞西莉亚赤足走在沙滩上,长发如海藻般随风轻扬。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落在她身上的光晕忽明忽暗,像心跳,又像呼吸。
“这里真是度假的好地方……”塞西莉亚笑着看向身边的同伴。
她身边那位红发少女的身影在光晕中有些模糊:“我记得熵海星不是有……人鱼吗?”
“……你说的是这种?”派厄斯拎着刚抓来的“人鱼”——一个上半身是鱼、下半身是人的生物,“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他颇有兴致地准备生火,塞西莉亚急忙拦住:“这怎么看都不能吃吧!”
鱼人顶着脑袋上肿起的包,流着泪拼命点头。
这时兰斯特带着埃尔回来了,两人没找到食物,却带回一条真正的金发人鱼少年。
兰斯特把人鱼往地上一放:“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你们……会遭神罚的……”人鱼说完就昏了过去。
埃尔凑近观察:“他好像有点死了。我们还是不要乱吃……”
“怕什么,一条鱼而已……”
塞西莉亚正要上前,被艾蒂抢先一步:“不可以!怎么能随便吃这么美丽的生物?”
塞西莉亚赞同地点头——然后看见艾蒂磨刀霍霍向人鱼。
“等等!”塞西莉亚拉住她,“你要做什么?”
“处理食材啊。这么大一条鱼,不处理好怎么行?”
“这是人!人鱼也是人!”塞西莉亚比了个叉,“不能吃!”
众人纷纷愣住,然后齐刷刷看向后面那个试图溜走的鱼头人身生物。
“那个也不行!”塞西莉亚挡在鱼人面前,转身敲了下兰斯特的头。
“为什么只打我……”
“谁让你总出馊主意。”
笑声被海风吹散。
在喧闹的人群之外,派厄斯正静静端详着自己捡来的那颗蛋。突然,蛋壳表面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
众人立刻围拢过来。
“放太久坏掉了?”兰斯特凑得太近,被艾蒂往后拽了拽。
“是被磕破的。”艾蒂笃定地说。
埃尔在一旁无奈地扶额:“有没有可能……是要孵化了?”
“孵化……这么久了我还以为蛋已经死掉了……”塞西莉亚眯着眼睛凑近了一些
蛋壳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一片片脱落。湿漉漉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六只眼睛迷迷糊糊地眨动着,最后齐齐聚焦在塞西莉亚身上。
它笨拙地爬出蛋壳,摇摇晃晃地扑进她怀里。
“它这是……把你当成母亲了。”埃尔微微皱眉,“……初生魔兽会对第一眼看到的生物产生印记。”
“等等,“兰斯特皱眉,“我可不想要个魔兽当兄弟......”
派厄斯立刻伸手想把小兽捞回来:“这蛋是我捡的,我养的。”
小家伙在他手里不安分地扭动,脑袋仍固执地转向塞西莉亚。
“你?”兰斯特嗤笑,“昨天是谁把蛋忘在沙滩上差点被浪卷走的?”
“那是谁连蛋和石头都分不清。”
眼看争论就要升级,塞西莉亚立刻接过那小家伙,“要不这样,不当妈妈的话……当奶奶怎么样?!”
空气突然安静。
派厄斯和兰斯特同时愣住。
“......奶奶?”
“没错。”她将重新安静下来的小兽放回派厄斯手中,“你是父亲,兰斯特是叔叔……我是奶奶!”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有海风轻轻拂过沙滩。
“我们去糖果屋吧~特蕾普见到它一定会喜欢的。”塞西莉亚提议道。
埃尔这才反应过来:“等等,这个辈分是不是有点乱……”
“想那么多干嘛!”艾蒂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问题解决了不就得了?走,找特蕾普去~”
派厄斯低头看了看怀里蜷缩的幼崽,又望向塞西莉亚的背影,眉头微蹙,显然还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家庭关系”。
“走了,‘弟弟’。”兰斯特憋着笑,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谁是你弟弟……”派厄斯啧了一声,抱着小兽跟了上去。
塞西莉亚放慢脚步,与他并肩:“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
他凝视着怀中安睡的幼兽,轻声道:“塞伯拉斯……怎么样?”
……
“塞伯拉斯。”
派厄斯的声音将你从梦境中唤醒。
你睁开眼,洞外已是灰蒙蒙的清晨。
雨后气温骤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
塞伯拉斯闻声睁眼,终于松开了对你尾部的钳制,喉间发出一声低吼,与派厄斯一同逼近洞口。
洞外,一片死寂。
唯有那股腐败的气息,像是湿冷的舌头,舔过你的皮肤——这气味,是伊莱恩?还是……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裂开一个缝隙,黑化魔兽从缝隙里面挣扎着挤出身躯,肢体扭曲,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这景象灼烧着你的眼睛,在那片荒原上的回忆幻境中,无数的天使死于抵抗这些黑化魔兽。
“啧,”派厄斯指间一动,长矛凭空闪现,“阴魂不散的麻烦。”
你捕捉到他话中的不耐烦,立刻上前一步,“又是……?你之前遇到过……”
他没有回答。
回答你的,是他身后展开的巨翼卷起的气流。
“……派厄斯?”
黑化魔兽在他手下不堪一击,残肢混着鲜血如雨般坠落。
这场血雨持续了整整半小时,大地被魔兽的尸骸覆盖。
塞伯拉斯一直待在你身边,寸步不离的护着你,同样也阻止你离开这个山洞。
当最后一只魔兽被长矛贯穿,天空的裂痕缓缓闭合,整片天际都被染上一层洗不去的猩红。
你看着派厄斯从血雾中降临的身影。此刻的他与你记忆中那个暴戾的形象完全重叠。
掌心聚拢的瞬间,你感受到自己的指甲刺着皮肤。
那疼痛让你窒息,而他的存在让你绝望。
无论哪个世界,无论哪条时间线上,他始终都是‘派厄斯’。那深埋心底的恨意再一次翻涌上来。
塞伯拉斯担心的跑到他身边用鼻子嗅了嗅。派厄斯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抚它,而是直直看向你。
在你眼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浑身浸透鲜血,比那些魔兽更加狰狞。他下意识向前一步,却在看到你后退的脚步时停住。
他在做什么?他居然想要对你开口解释……
“啧……”派厄斯烦躁的收起武器,伸出手安抚着塞伯拉斯,鳞片传来的温热让他有些恍惚。
那些魔兽的鲜血,比这还要滚烫。
洞口的空气凝滞。
派厄斯站在血泊中央,猩红的液体正顺着他绷紧的小臂线条往下淌,在指尖凝成断续的珠串。
他盯着你后退时在泥地上留下的那道痕迹,喉结轻微滚动。
塞伯拉斯不安地用鼻尖轻顶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按住。
你看见他胸膛的起伏逐渐平复,但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却越来越沉。
派厄斯忽然抬手抹了下脸颊,蹭开一道血痕。
“怕了?”
他声音低哑。话语落下,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鞋边的血珠,正一滴滴渗进暗红的泥土里。
半晌,四下无声,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以及塞伯拉斯不安的呼吸声。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调整好情绪。
没等他抬头,率先闯入他低垂视野的,是你伸过来的手,以及你手中那块素白得刺眼的手帕。
你就站在血污与尸骸之间,举着手帕,那双眼睛看着他,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明明……明明刚刚还带着滔天的恨意。明明如此厌恶他。为什么还要凑上来?
这是在可怜他吗?
这算什么——施舍?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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