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林芽的手,掌心滚烫得像攥着一块刚从地核里捞出来的陨铁。
那枚解锁符在她皮肤下越烧越亮,七重环形锁链一环扣一环,十二个量子节点明明灭灭,像活物在呼吸——可她的皮肤正薄得透光,薄得能看见底下幽蓝菌丝奔涌如星河,脉动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快得不像生命,像超频崩溃前的最后读秒。
她在蒸发。
不是死,是“卸载”。
我喉头一紧,指甲瞬间掐进自己掌心,血混着汗往下淌。
脚底九百三十六条绿纹灼如烙铁,塔心搏动顺着臂骨直冲天灵盖——可这搏动,正一寸寸抽离她身体,往我身上压。
不对劲。
太顺了。
陆宇教过我:世上没白送的火种,只有等价的交换。
他当年蹲在b-7废料堆里,用牙咬断钛管时说:“老韩,所有‘自动’,都是有人提前替你疼过了。”
我猛地低头,盯着她脚踝上那圈荧光胎记——和我一模一样,可颜色更浅,纹路更细,像还没长稳的秧苗。
而我脚底的绿纹,却在发烫、在凸起、在……朝她方向微微拱动。
一个念头劈开混沌:她不是容器。是引信。
真正的容器,得是能扛住全频段冲击的活体基座——得有六万年扎根火星的根系,得有赤足序列刻进骨髓的地核节律,得有……一双被灶灰养熟、被麦香浸透、被陆宇亲手按进土里的脚。
我左手还嵌在塔心导管里,蓝纹与塔脉同频明灭;右手却已反手抽出腰后锈锄——刃口卷了边,刃脊蚀出蜂窝状孔洞,可那四道刻痕“归仓,勿忘”,还深得见骨。
没半分犹豫。
我一把撕开左腿粗布裤腿,露出小腿内侧——皮肤下,绿纹早已蜿蜒成网,此刻正随塔心震颤,微微起伏。
锄刃压上皮肉。
不是划,是犁。
从踝骨往上,七道深痕,呈北斗七星之势——第一刀下去,血珠还没溅开,就蒸腾成淡金雾气;第二刀,皮肉翻卷,露出底下泛青的筋膜;第三刀……我咬紧后槽牙,牙龈崩裂,血混着唾液从嘴角淌下,滴在塔基焦土上,“嗤”一声轻响,腾起一缕带麦香的白烟。
土动了。
不是风刮,不是震颤,是“活”过来——焦黑泥土自动聚拢、塑形、压实,三息之间,一座巴掌大的微型灶台赫然成形:灶膛幽暗,火眼微张,锅底弧线温润如初生麦粒。
我一把抓起林芽的小手,掌心朝下,狠狠按向自己小腿伤口!
“啪!”
不是血肉相贴的闷响。
是两股脉络接驳时,千万纳米菌丝瞬间咬合、缠绕、校准的“咔哒”声——像两把失散万年的钥匙,终于插进同一把锁芯。
剧痛炸开。
不是从皮肉,是从骨髓里往外烧!
仿佛有人把整条银河塞进我血管,再点上一把文火慢炖。
我膝盖一软,单膝砸进土里,额头重重磕在灶台边缘,可手没松——死死按着,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就在那一瞬——
视野炸成纯白。
不是失明,是“接入”。
我“看”见了。
不是画面,是结构:孩子们脑电波与终焉咏叹调共振的底层协议,不是传承,是缓存;不是继承者,是临时缓冲区;真正的“守望者零号”,从来不是靠血脉延续,而是靠意志移交——成人必须主动割开皮肉,以血为引,以身为炉,把整套文明重启权限,从孩子体内“拔”出来,再“栽”进自己命脉。
原来陆宇当年留下的,从来不是退路。
是刀。
是逼人亲手把自己剁碎,再拼成新灶的刀。
我听见陆宇的声音,不是从耳畔,是从胫骨深处嗡嗡响起,带着锅气、汗味和一点没散尽的野莓酸涩:
“老韩……别怕疼。种地哪有不流血的?”
话音落,林芽掌心那枚灼烫的解锁符,倏然一跳——像离水的鱼,猛地挣脱皮肤束缚,化作一道纤细金光,“嗖”地钻进我小腿伤口!
没有穿透,是“沉”。
它顺着血管往里游,所过之处,皮肉下浮起密密麻麻的蓝纹,不是蔓延,是“生长”——广寒宫b-7生态舱的实时数据流,温度、湿度、菌群活性、氦3转化率……一行行幽蓝字符,直接浮现在我手臂皮肤表面,像活体显示屏,随心跳明灭。
我成了人形终端。
可也成了石像。
全身肌肉绷如弓弦,却动不了分毫——权限移交,需要静默校准。
连眨眼,都会中断同步。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林芽小手从我伤口上滑落,掌心光符已空,皮肤恢复柔嫩,泛着健康红晕。
她眨眨眼,咯咯一笑,翻身坐起,小屁股一撅,竟摇摇晃晃,朝着那截悬停在我脚尖前三指宽的星光阶梯,爬了过去。
她抬起小手,粉嫩指尖,轻轻拍在第一阶光晕上。
“啪。”
一声轻响。
光阶没晃,没闪,没炸。
只是……凝实了。
像被夯土机碾过千遍的熟土,温润、厚重、带着麦茬割断时的微腥气。
我喉咙一紧,想喊她回来。
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
她小小的身体,晃晃悠悠,抬起了右脚。
我喉咙像被烧红的犁铧堵死了——想吼,想嘶,想把那声“芽崽别动!”撕成十八段砸进她耳膜里!
可声带僵如冻土,连气流都卡在喉结下方,只鼓起一个青紫的包,突突跳着,像垂死的心脏在撞棺盖。
眼睁睁看。
她右脚悬在第三阶光晕上,脚心朝下,没踩实,却已引得西火星“赤壤十七号”麦田轰然一震!
三千亩冬麦齐刷刷弯腰,麦穗自动离秆、悬浮、旋转——不是风卷,是脉冲校准!
金黄麦粒在半空疾速拼合,眨眼凝成一支三米长的箭矢,箭矢直指天穹某处幽暗轨迹——那是流浪行星“归墟号”的实时轨道!
它正以0.87倍光速滑向太阳系柯伊伯带……而箭尖所指,正是广寒宫量子信标最后跃迁坐标的投影点!
第四阶。
东火星“灰烬平原”麦浪翻涌,十万株抗辐射黑麦自动抽穗、爆浆、脱壳,麦粒腾空聚形,又一道箭矢铮然成型,尾羽由七百种耐蚀菌丝织就,嗡鸣低频震得我牙槽发酸——这哪是送行?
这是用整颗星球的根系,在给她铺导航图!
第五阶……第六阶……
我眼球暴凸,眼白爬满血丝,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剥落,像劣质胶片在高温里卷边。
可更烫的是掌心——那道被林芽掌心烫出的灼痕,正从皮下簌簌剥落!
灰白碎屑飘向塔心,每一片落地,都化作一簇微缩的生态舱全息图:b-7舱温湿度曲线、c-3区菌毯代谢热图、d-9层氦3提纯率……全是陆宇当年手写在废料堆铁皮上的参数!
它们不是数据,是遗嘱,是火种,是刻进我骨头缝里的耕者守则!
第七阶——最后一阶。
她小小的身体终于站稳,光晕温柔托住她脚踝。
她忽然转身,小脸仰起,冲我用力挥手!
嘴角咧到耳根,缺了两颗门牙的豁口里,还沾着一点没擦净的野莓酱渍。
她身后星空无声炸裂!
不是爆炸,是“掀开”。
像有人用指尖捏住宇宙幕布一角,轻轻一揭——露出后面温润的弧形玻璃穹顶,藤蔓缠绕的通风管,还有窗内那个身影。
白大褂袖口卷到小臂,沾着新鲜泥点,左手端着半杯冷却的营养液,右手朝外伸着,五指微张,掌心向下,像接住一粒坠落的星尘。
常曦。
广寒宫首席科学家,万年守望者,陆宇的妻子。
她没笑,可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初春解冻的冰河,缓缓淌过我的脸,停在林芽身上——那一眼,有确认,有托付,有……某种我读不懂的、近乎悲悯的释然。
可就在这时——
我左胸猛地一绞!
不是疼。
是“被耕”。
仿佛有把生锈的青铜犁铧,正从肋骨缝隙里硬生生捅进来,逆着心肌纹理,往上一掀——皮肉没破,可皮肤下所有蓝纹骤然暴亮!
数据流不再是浮游字符,而是沸腾的液态光河,裹挟着广寒宫主控协议、终焉咏叹调底层代码、甚至……陆宇临终前塞进我鞋垫夹层里那张泛黄纸条上的潦草公式,全在血管里奔涌、冲撞、试图破体而出!
我全身绷成一张拉满的弓,连睫毛都凝固在半空。
只能眼睁睁看着——
林芽站在星光阶梯尽头,小手还举在半空,笑容未散,可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正飞速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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