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鸦小队的临时据点,出乎叶凡意料,并非设在某个隐蔽的山洞或地下,而是在一片规模不大、但结构异常复杂的废弃机械残骸堆深处。
这片残骸堆位于两座低矮骨山之间的背风坳地,看起来像是某次激烈冲突后留下的“垃圾场”。破碎的金属构件、扭曲的管道、半融化的晶体板、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用途的古怪装置碎片堆积如山,形成了无数天然的缝隙和空洞。从外部看,毫无规律可言,且能量反应微弱杂乱,极易被忽略。
在灰隼的带领下,一行人如履平地般穿行在迷宫般的金属缝隙中。叶凡注意到,铁砧对这里的路径极其熟悉,有时甚至需要挪开或激活某些看似随意放置的金属板,才能打开隐藏的通道。藤女则时不时洒下几颗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种子,这些种子落地后迅速融入环境,显然起到警戒或干扰感知的作用。影绰始终落在最后,气息与环境几乎完全融为一体,负责清除队伍留下的所有痕迹。
约莫一刻钟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处被巨大弧形金属板巧妙遮蔽的内部空间出现在眼前。空间约有十丈见方,高度足够人直立。地面经过平整,铺设着某种厚实的暗色织物。中央有一个熄灭的火塘,周围散落着几个简陋但厚实的金属或骨制坐墩。一侧的“墙壁”(实际上是巨大的机械外壳内壁)上,镶嵌着几块散发出柔和稳定白光的晶体板,提供照明。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金属锈蚀味和一种类似熏香的气息,并不难闻,反而让人心神稍安。
“到了,暂时安全。”灰隼卸下背后的短弩,随意地靠坐在一个坐墩上,“铁砧,检查外围警戒;藤女,准备些吃的;影绰,你负责监听外部能量波动。”他吩咐得简洁明了,队员们也立刻无声地行动起来,显示出极高的默契和专业素养。
叶凡打量着这个据点。虽然简陋,但功能齐全,且隐蔽性极佳。墙壁上除了照明晶体,还挂着几张手绘的、标注了大量符号的地图,其中一张赫然是涵盖第七、八、九区段交界区域的简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线条和标记点,标注着路线、危险区域、资源点,甚至还有几处用极小字体标注的疑似观测点或遗迹位置,其详尽程度虽然不及岳震所赠的立体地图薄片,但也远超寻常流传的版本。
“坐。”灰隼指了指对面的一个坐墩,从怀里摸出一个扁平的金属酒壶,抿了一口,然后扔给叶凡,“驱驱寒,荒寂区的夜风阴气重。”
叶凡接过酒壶,没有立刻喝,而是先小心地嗅了嗅。一股辛辣中带着奇异草木清香的酒气冲入鼻腔,酒液澄澈,不似有毒。他仰头喝了一小口,一股炽热的暖流顿时从喉间滑下,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体内积存的一些寒意和疲惫,甚至对恢复丹元都有微弱的辅助效果。
“好酒。”叶凡将酒壶递回,真心赞道。这酒显然不是凡品,蕴含着一丝精纯的阳和之气,对抵抗荒寂区的阴蚀环境颇有裨益。
灰隼接过,又喝了一口,笑道:“‘燃棘酒’,藤女用几种荒原特有的阳属性荆棘果实和地火蜥蜴血酿的,存货不多,便宜你了。”他放下酒壶,目光变得认真起来,“现在,算是正式欢迎你加入这次任务,叶凡兄弟。虽然只是临时协作,但既然同行,有些基本情况需要让你了解,也听听你对路线的看法。”
叶凡正襟危坐:“灰隼兄请讲。”
“首先,我们这次的任务代号‘观星’,目标是确认永眠峡谷外围,地图上这个点,”灰隼走到墙边,指着那张交界区域简图上,位于第九区段“永眠峡谷”边缘的一个用淡蓝色圆圈标记的位置,“是否存在有效的上古‘观星所’遗迹,并尽可能采集遗迹散逸的‘净化序列’环境信息、规则残留,以及记录任何非自然的(特指教团)活动痕迹。任务时限是四十天,从我们离开这个据点算起。”
“四十天……”叶凡默默计算,从第七区段外围迂回到第九区段边缘,即使有相对安全的路线,时间也相当紧张,更别提还要执行探查任务。
“其次,关于路线。”灰隼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如你所见,最短路径穿越第八区段‘熔火荒原’一角,但那里是已知的规则断裂带和高风险区,教团活动频繁,不可取。我们计划走这条迂回路线。”他的手指沿着一条用虚线标注、蜿蜒向北再折向东的路径移动,“先向北,抵达第七区段与第六区段之间的‘缓冲丘陵带’,那里相对平靖,有几处我们‘暗鸦’的隐秘补给点。然后折向东,沿‘叹息之墙’外约百里的‘旧河道’遗迹前进,这条路线虽然绕远,但地形相对连贯,水源(凝结水)和隐蔽点较多,且远离已知的教团主力活动区域。最后从‘旧河道’末端切入第九区段南部边缘,再向北抵达目标区域。全程预计需要二十五到三十天。”
这条路线与叶凡自己规划的几乎不谋而合,甚至更具体,利用了“旧河道”这样的地形。叶凡点头表示认同:“很稳妥的路线。不过,‘旧河道’末端切入第九区段时,会不会靠近‘断脊山脉’?那里似乎也不太平。”
灰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没错。所以我们需要在切入前,在这里,”他指着旧河道末端偏向东南的一个点,“进行一次详细的侦察,评估‘断脊山脉’方向可能存在的威胁,主要是游荡的强力诡异生物和可能存在的教团巡逻队。届时可能需要你的感应能力,提前预警。”
“义不容辞。”叶凡应道。
这时,藤女端着一个金属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几块烤得焦黄、散发着谷物和肉混合香气的饼状食物,以及几杯清澈的饮水。“粗粮肉饼,荒原特产‘岩背鼠’肉和‘灰麦’粉做的,凑合吃。”她的声音透过藤蔓面具传来,显得有些闷,但语气平淡。
“多谢。”叶凡接过食物和水。肉饼味道确实一般,有些干硬,但热量充足,且似乎添加了某种温和的草药,有助于体力恢复。他慢慢吃着,同时继续听灰隼介绍。
“第三,关于教团。”灰隼的神色严肃起来,“我们接到情报,不止我们在关注永眠峡谷。教团近一个月来,在第八、九区段交界地带的活动显着增加,尤其是高级祭司出现的频率。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准备进行某种大型仪式的前期布置。我们这次任务,除了探查遗迹,另一个重要目标就是评估教团在目标区域的活动强度和意图。所以,路上随时可能遭遇教团人员,冲突难以避免。”
叶凡心中了然,这和他从岳震处得到的情报能相互印证。教团在为“穿墙仪式”做准备,而永眠峡谷作为上古重要区域,很可能存在他们需要的“东西”或“通道”。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灰隼盯着叶凡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告诫,“永眠峡谷之所以被称为‘永眠’,并不仅仅是因为环境险恶或诡异生物。那里存在着一种奇特的‘规则场’,越是深入,时间感、空间感、乃至生命活性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和侵蚀,仿佛要让人陷入永恒的沉眠。历史上很多探索者没有死于怪物或敌人,而是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自我,变成了游荡的活尸,或者直接‘睡’死在某处。你的‘感应能力’或许能帮你辨别一些危险,但心智的坚韧才是根本。务必时刻保持心灯不灭,警惕任何试图让你放松、沉睡、或产生虚幻安全感的迹象。”
叶凡郑重点头。这种规则层面的侵蚀,比直接的物理攻击更加诡异难防。他有《永眠心契》和心灯之火,对此有一定抗性,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谈话间,铁砧和影绰也先后返回,表示外围一切正常。铁砧还从他那巨大的金属背匣里取出几样小巧的工具,开始检查和保养队伍的一些装备。影绰则默默坐到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吃完简单的晚餐,灰隼安排守夜顺序:铁砧第一班,藤女第二班,影绰第三班,他自己值最后一班。叶凡作为新加入的协作者,暂时没有被安排守夜任务,灰隼示意他可以抓紧时间休息恢复。
叶凡也没有矫情,找了一个靠里的位置盘膝坐下,开始运转《永眠心契》,同时将一丝心神与怀中的“契约源火”(子火)以及左腕的青铜手镯相连,默默温养恢复。
据点内陷入寂静,只有晶体板稳定的微光和众人均匀的呼吸声。
然而,叶凡并未完全入定。他的神识保持着一丝外放,谨慎地感知着周围,尤其是那几位新“同伴”。
他能感觉到,灰隼看似闭目养神,但气息凝而不散,显然也在调息并保持着警惕。铁砧擦拭装备的动作稳定而富有韵律,显示出极佳的身体控制力。藤女坐在火塘边(未生火),手中把玩着几片枯叶,眼神透过面具孔洞,似乎有些出神。最难以捉摸的是影绰,他仿佛真的化作了阴影的一部分,若非叶凡刻意感应,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支小队,无疑是一支精锐。与他们同行,安全系数提高,但同时也意味着,自己任何不寻常的举动,都可能落在这些经验丰富的观察者眼中。
夜色渐深(荒寂区的“夜”更多是一种感知上的时间划分),据点外偶尔传来遥远的风声或不知名生物的细微嘶鸣。
就在叶凡准备进一步深入调息时,左手腕的青铜手镯,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
这悸动并非针对外界环境,也不是对特定物品的共鸣,而更像是……手镯内部,那融合了“净化火种”、“影织者本源碎片”、“凭证构造模型”等信息的复杂信息库,在接触到据点内某种非常隐晦的、持续存在的“背景信息”后,产生的自发性的……“梳理”或“比对”反应?
叶凡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引导一丝心神沉入手镯。
手镯反馈的信息流极其庞杂晦涩,大部分是他目前无法理解的加密数据或规则碎片。但在那庞杂信息的边缘,他“看”到了一些被手镯自动标记为“低关联度疑似匹配”的碎片:
“…据点空间结构稳定系数异常(略高于环境均值)…分析残留能量谱系…微量‘秩序锚定’符文残余反应(非当前时代主流制式,近似上古‘净庭’次级工坊风格)…”
“…空气成分检测…‘宁神草’燃烧残留气息(常见)…混合微量‘星尘花粉’(稀有,通常用于高阶信息载体防腐或契约文书加密)…”
“…持续接收低强度环境信息流…检测到多重加密波段…其中一支波段特征与‘往生客栈’内部加密层(‘摆舟’密信提及之异常层)存在17.3%近似度(需更多样本确认)…”
这些信息让叶凡瞳孔微缩!
这个据点,可能建立在某处上古“净庭”次级设施的残骸之上?空气中居然有用于加密契约文书的“星尘花粉”残留?最重要的是,这里持续存在着多重加密信息流,其中一支竟与“往生客栈”内部那个有问题的加密层近似?
暗鸦……他们知道这个据点的特殊吗?他们是无意中选择这里,还是有意为之?那些加密信息流,是他们自己在接收或发送情报,还是这个地点本身就“承载”着某些古老的信息传递功能?
疑窦丛生。
叶凡缓缓收回心神,表面依旧平静,但内心已经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与暗鸦的合作,看来远比自己想象的更要小心。
他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睡去”的灰隼,又瞥了一眼角落的影绰。
永眠峡谷的旅程尚未开始,身边的迷雾,似乎已经悄然弥漫开来。
【提示:抵达暗鸦小队隐蔽据点(位于废弃机械残骸堆深处),获得休整机会。】
【提示:从灰隼处详细了解任务“观星”详情(目标、时限、路线规划、主要威胁)。路线确定为迂回路径,经缓冲丘陵带、旧河道遗迹切入第九区段南部,全程约25-30天。】
【提示:获知永眠峡谷存在特殊“规则场”,能侵蚀时间感、空间感与生命活性,需保持心智坚韧。】
【提示:青铜手镯自发分析据点环境,发现异常:1.据点可能建于上古“净庭”次级设施残骸上;2.空气中残留稀有“星尘花粉”(用于高阶信息加密);3.检测到持续多重加密信息流,其中一支与“往生客栈”内部异常加密层有近似度。】
【提示:对暗鸦小队及此据点的背景产生更深疑虑,警惕性提升。】
【状态:丹元恢复至约两成半,疲劳缓解,于暗鸦据点内休整,保持警惕。】
【基于成功获取详细任务情报与路线规划、察觉潜在疑点(据点异常),债务减免:-500点。】
【当前彼岸点:-57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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