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夜后,黎明时分(荒寂区天色略微转亮些的时段),暗鸦小队拔营出发。
离开据点前,铁砧和藤女熟练地清理了所有人为痕迹,甚至用一些特制的粉末中和了残留的气息。影绰最后一个离开,他在入口处停留了片刻,双手结出几个复杂的手印,一层几乎无法察觉的、扭曲光线的薄膜覆盖了原本的通道口,使其从视觉和能量感知上都与周围的金属残骸彻底融为一体。
“一点小把戏,能糊弄大部分不长眼的家伙几天。”灰隼随口解释了一句,便带头向北行进。
队伍保持着高效的移动队形。灰隼在前方约三十丈处侦察开路,身形在嶙峋的地形间忽隐忽现,如同一只真正的灰隼。铁砧走在队伍中间稍前,沉重的脚步落地却异常轻巧,那双锐利的眼睛不断扫视着两侧和天空。藤女在叶凡身侧稍后位置,看似随意地走着,但叶凡能感觉到她散开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藤蔓,覆盖着周围数十丈的范围。影绰则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只有灰隼偶尔通过手中一个类似罗盘的金属装置确认他的位置——他显然在更外围的区域进行着更高风险的潜行侦察。
叶凡被有意无意地放在了队伍相对核心又便于观察的位置。他知道,这既是某种程度上的“保护”,也是一种持续的“评估”。
最初的半天路程,是在第七区段北部荒原典型的、单调而压抑的景观中度过。灰暗的天空,无尽的骨砾砂石,零星散布的怪异岩石和早已失去所有能量反应的残骸。除了风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也看不到任何活物。这种死寂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叶凡默默跟随着,大部分精力用于调息恢复。丹元缓慢而稳定地增长着,接近三成。《永眠心契》在心灯之火的加持下,对荒寂区无处不在的阴蚀死气有相当的抗性,甚至能从中萃取一丝极微弱的、淬炼神魂的“沉静”之意。他小心地控制着恢复速度,既不过快引人注目,也不显得过于吃力。
同时,他的大部分感知,都悄然集中在左手腕的青铜手镯上,以及周围环境中可能存在的、被手镯标记为“异常”的蛛丝马迹。
行进中,手镯偶尔会传来极其微弱的悸动,多是对某些地点残留的、极其稀薄的上古能量或规则的感应。每当这时,叶凡便会装作不经意地调整方向,稍微靠近那些地点,同时将手镯反馈的模糊信息记录下来。这些信息大多零碎无用,但积少成多,或许能拼凑出关于这片区域上古历史的更多图景。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片背风的巨大岩石阴影下短暂休息。灰隼摊开那张简略地图,指出他们已经接近第七区段与第六区段之间的“缓冲丘陵带”。
“再往前走约两个时辰,地形会开始起伏,出现一些低矮的土石山包和干涸的沟壑。那里环境稍微复杂些,可能有小型的诡异生物群栖息,但威胁不大。我们会在丘陵带边缘过夜,那里有一个相对安全的小型洞穴,铁砧之前改造过。”灰隼一边分发着水和那种肉饼,一边说道。
叶凡注意到,灰隼手中的地图,似乎比挂在据点墙上的那张又要详细一些,上面用极细的笔触增添了几个新的标记点,都是关于丘陵带的地形细节和疑似资源点。
“灰隼兄对这片区域真是了如指掌。”叶凡接过水囊,貌似随意地感慨道。
“干我们这行,地图就是命。”灰隼笑了笑,没有多言,“吃得消吗?下午的路可能会难走点。”
“没问题。”叶凡点头。他的体力恢复得不错,更重要的是,心灯之火在持续的《永眠心契》运转下,愈发明亮凝实,对疲惫和负面情绪的抵抗能力很强。
休息片刻后,队伍再次出发。果然,地形开始逐渐变化,平坦的荒原被起伏的丘陵取代。土壤颜色变深,夹杂着更多的碎石和少量枯死的、早已碳化的植物根系。天空似乎被起伏的地形切割得更显狭窄,光线也更加晦暗。
队伍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需要更多地注意脚下和周围的地形。灰隼的侦察范围缩小,但频率增加。藤女开始有意识地沿途洒下更多种类的微小种子或孢子,它们落地后迅速萌发出几乎看不见的、带有微弱麻痹或致幻效果的藤蔓或菌丝,形成一道隐形的警戒网。
就在队伍深入丘陵带约一个时辰后,走在侧前方的铁砧突然举起握拳的右手——停止前进的信号。
所有人立刻停下,隐藏到最近的掩体后,屏息凝神。
前方约百丈外,一处丘陵的背阴面,传来一阵轻微的、仿佛金属刮擦岩石的“沙沙”声,同时还有隐隐的、混乱而充满饥渴的低沉嘶吼。
灰隼如同鬼魅般从前方折返,压低声音:“一小群‘蚀骨獠’,大概七八只,正在啃食一具刚死不久的‘岩背蜥蜴’尸体。它们感知主要靠震动和气味,视力很差,但听觉敏锐,对活物气息尤其敏感。绕过去还是清理掉?”
“蚀骨獠”是荒寂区常见的一种低阶诡异生物,形似放大版的鬣狗,但骨骼外露,獠牙尖锐,唾液带有轻微的蚀骨之毒,喜欢群居,攻击性很强。七八只的群体,对普通筑基修士来说是个麻烦,但对这支暗鸦小队,显然构不成太大威胁。
“清理掉吧。”铁砧瓮声瓮气地说,“留着它们在这片区域活动,可能会干扰我们后续的路线,或者引来更麻烦的东西。”他拍了拍背后的金属巨匣,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
灰隼看向藤女和影绰(虽然看不到)。藤女轻轻点头,表示可以布置陷阱限制。影绰的位置没有回应,但灰隼手中的罗盘显示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那群“蚀骨獠”的侧后方。
“叶凡兄弟,你擅长什么攻击方式?远程还是近战?”灰隼最后看向叶凡,问道。这是第一次在实战情境下询问叶凡的能力,既是了解,也是试探。
叶凡略一沉吟:“我有些控制类的小术法,也可以辅助牵制。”他不想过早暴露心灯之火或契约权柄的真实威力,决定以相对常见的“束缚”、“干扰”类术法应对。
“好。藤女先手限制,铁砧主攻,我和影绰补刀,叶凡你负责查漏补缺,防止有漏网之鱼惊扰更远区域。”灰隼迅速分配任务,战术清晰。
众人点头。藤女双手快速结印,几颗翠绿色的种子无声无息地弹出,落在“蚀骨獠”群周围的地面,瞬间没入。下一秒,数条粗壮的、带着尖刺的荆棘猛地破土而出,如同活蛇般缠绕向最近的几只“蚀骨獠”!同时,一片淡淡的、带着甜腥气息的彩色孢子雾在兽群上空弥漫开来。
“吼!”被荆棘缠住的“蚀骨獠”发出惊怒的嘶吼,奋力挣扎,獠牙撕咬荆棘,但那些荆棘极其坚韧,且尖刺带有麻痹毒素。孢子雾吸入后,几只“蚀骨獠”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混乱起来。
“动手!”灰隼低喝一声,身形如电掠出,手中短弩连发,三支漆黑的弩箭精准地射入三只未被荆棘完全束缚的“蚀骨獠”眼眶,一击毙命!
铁砧低吼一声,整个人如同重型战车般冲出,他并未取出什么巨大兵器,而是戴上了一双布满尖锐凸起的金属拳套。他直接冲入兽群,一拳轰在一只被孢子影响、摇头晃脑的“蚀骨獠”头颅上,沉闷的骨裂声响起,那只“蚀骨獠”的头颅瞬间变形,瘫软下去。
影绰的身影在兽群边缘一闪而逝,如同黑色的微风拂过,两只试图从侧翼逃窜的“蚀骨獠”喉咙处便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线,无声倒地。
叶凡没有急着上前,他站在原地,神识锁定了整个战场。当一只体型稍大、似乎抗性较强的“蚀骨獠”挣脱了部分荆棘束缚,獠牙闪烁着幽光扑向正在换弩箭的灰隼侧后方时,叶凡抬手一指。
“缚!”
一道微弱但极其坚韧的、由星力与心灯之火余烬混合而成的淡金色锁链凭空出现,精准地套住了那只“蚀骨獠”的后腿,猛地一拉!虽然未能完全束缚其行动,但足以让它身体失衡,扑击动作变形。
灰隼头也不回,反手一弩箭从腋下射出,贯穿了那只“蚀骨獠”的咽喉。
战斗在短短十几息内结束。八只“蚀骨獠”全部毙命,没有一只逃脱或发出足够响亮的临死嚎叫。
“配合不错。”灰隼收起短弩,对叶凡点了点头,眼中认可之色多了几分。叶凡刚才那一下“缚”术,时机精准,强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起到了关键作用,又不会显得过于抢眼或强力,符合一个“擅长控制辅助的散修”形象。
铁砧正在检查尸体,麻利地割下“蚀骨獠”的獠牙和脊椎骨(有价值的材料),并掏出一种药粉洒在尸体上,加速其腐败和消除气味。藤女则回收了还能用的荆棘种子,并驱散了剩余的孢子雾。
影绰再次消失,去更外围确认是否惊动了其他东西。
叶凡也走上前,装作好奇地观察“蚀骨獠”的尸体,同时,左手腕的青铜手镯,贴近了其中一具尸体。
手镯传来微弱的反馈:
“…检测到目标生物残留信息…‘蚀’之污染度:低等(自然变异感染)…生命形态扭曲系数:17%…核心能量源:紊乱的地脉阴气与微量血肉精华…”
“…发现非自然诱导痕迹(极微弱)…分析残留能量谱系…与据点检测到的多重加密信息流中,某低频波段存在约5%的近似扰动特征(可能为间接影响或环境背景噪音)…”
非自然诱导痕迹?与据点加密信息流近似?
叶凡心中一凛。难道这些“蚀骨獠”的聚集或行为,并非完全自然,而是受到了某种隐蔽的、可能与暗鸦接收的加密信息同源的力量影响?是巧合,还是……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没有将这个发现表露分毫。
清理完战场,队伍继续前进。傍晚时分,顺利抵达了灰隼所说的那个小型洞穴。洞穴入口隐蔽,内部经过人工拓宽和加固,铺设了防潮的兽皮,角落里甚至有一个简陋的通风口和储水装置,显然被暗鸦精心经营过。
一夜无话。第二天,队伍继续向北,穿越了整个“缓冲丘陵带”,没有再次遭遇成规模的诡异生物,只遇到了几只零散的、威胁极低的小型生物,被轻易避开或无声解决。
第三天下午,眼前的地形再次发生变化。一片宽阔的、布满光滑卵石和龟裂淤泥的干涸河床出现在视野中。河床两岸是略显陡峭的、被水流侵蚀过的土崖,蜿蜒伸向远方。
“到了,‘旧河道’遗迹。”灰隼指着前方,“沿着这条河床向东,就能一直延伸到第九区段南部边缘。这是上古某条大河的残留河床,早已干涸无数年,但河床下方有时还能找到渗透出来的凝结水,两岸的崖壁也提供了不少天然的藏身点和了望台。”
队伍踏上了旧河道的卵石滩。脚下的卵石大小不一,行走起来需要小心平衡。河道宽约二三十丈,曲折向前,消失在灰蒙蒙的远方。两岸的土崖高约十数丈,呈现出层层叠叠的沉积纹理,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化石嵌在岩层中,诉说着遥远的过往。
走在干涸的河床上,叶凡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不是来自外界的威胁,而是……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充满哀伤、迷茫、或是狂喜的“声音”,如同遥远的回响,在河床的卵石间、在两岸的土层里、甚至在空气中隐约流动。
同时,左手腕的青铜手镯,传来了前所未有的、持续而清晰的温热感!手镯表面的云雷纹路,甚至自发地流转起极其微弱的光芒!
手镯反馈(信息流比之前清晰许多):
“…进入高信息密度残留区域…检测到大规模、高强度‘意念回响’沉积层(主体情绪:绝望、挣扎、解脱、狂热…混杂)…”
“…环境规则呈现多维度扭曲与叠加态…时间流稳定性下降7%,空间锚定系数波动增加…”
“…检测到大量‘契约’与‘净化’规则崩解后的‘规则碎片’及‘权柄残渣’(已惰化,但信息量庞大)…”
“…警告:持续暴露于此环境,可能被动接收过量杂乱信息冲击,导致心智紊乱或产生‘回响同化’(轻微幻听、幻视、记忆混淆)…”
叶凡立刻凝神静气,运转《永眠心契》,心灯之火的光芒在神魂深处明亮了几分,如同一盏明灯,照亮并稳定着自身的心神,抵御着那些无孔不入的、混乱的“意念回响”。他注意到,走在前面的灰隼等人,步伐似乎也变得更加沉稳,呼吸节奏带有某种特定的韵律,显然也有应对这种环境的方法。
“旧河道……不仅是地理遗迹,更是上古那场大战,无数生灵意念与规则碰撞湮灭后形成的……‘信息坟场’?”叶凡心中明悟。难怪暗鸦选择这条路线,这里虽然环境诡异,但可能也蕴含着他们需要采集的“信息”。
他一边稳定心神,一边引导手镯,开始小心翼翼地、有选择性地记录和分析周围环境中那些相对清晰、或者与“净化”、“契约”、“墟钥”可能相关的“规则碎片”和“信息回响”。这是一个缓慢而精细的过程,如同在信息的海洋中打捞有价值的碎片。
就在队伍沿着旧河道行进了大约半个时辰后,走在前方的灰隼再次举起拳头,示意停止。
这一次,他的脸色比遇到“蚀骨獠”时凝重得多。
他指着前方河道一处拐弯的土崖上方,那里,一片不起眼的阴影中,似乎有一个极其模糊的、人工开凿过的洞穴入口。
而在那洞穴入口附近散落的卵石上,叶凡顺着灰隼所指的方向凝目望去,看到了几个几乎被尘埃掩盖的、暗红色的、扭曲的脚印。
那不是人类或常见诡异生物的脚印。
脚印边缘,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但叶凡绝不会认错的、阴冷而狂热的“蚀”之气息,并且……带着一种远超之前遭遇的巡逻队的“质”的压迫感。
“教团的人……而且,很可能是‘祭司’级别的。”灰隼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寒意,“他们在这里活动过……时间不会超过两天。”
叶凡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迂回路线,似乎也并非绝对安全。
旧河道上的暗流,比预想的更加汹涌。
【提示:跟随暗鸦小队离开据点,向北行进,穿越“缓冲丘陵带”。】
【提示:遭遇并快速清理一小群“蚀骨獠”,初次展现控制辅助能力,获得灰隼初步认可。】
【提示:青铜手镯分析“蚀骨獠”残留,发现非自然诱导痕迹,其能量特征与据点加密信息流存在微弱近似,疑点加深。】
【提示:抵达“旧河道”遗迹,环境蕴含高强度“意念回响”与“规则碎片”,需以《永眠心契》与心灯之火抵御同化风险。】
【提示:手镯于旧河道环境中激活,开始记录与分析有价值的“规则碎片”与“信息回响”(缓慢进程)。】
【提示:于旧河道发现疑似教团“祭司”级别人员新鲜活动痕迹(暗红脚印,残留高阶“蚀”之气息),表明迂回路线亦存在教团高级成员活动风险。】
【状态:丹元恢复至约三成半,心神因抵御“回响”略有消耗但稳固。位于旧河道,发现新的潜在威胁。】
【基于成功行进至关键路径(旧河道)、发现重要环境特性(信息坟场)与新的威胁线索(教团祭司痕迹),债务减免:-600点。】
【当前彼岸点:-57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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