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手还按在浑天仪的血槽上。胎记的热感没有散去，反而像一根线，从脊背直连到头顶。他能感觉到系统仍在运行，光流在体内缓慢流动。
星图中央那道模糊的都市轮廓已经消失。但就在他准备收回手时，骊山方向传来震动。
一道红光撕裂夜空。
速度快得来不及反应。激光笔直射向观星台顶部的浑天仪核心，沿途空气被灼出焦痕。这不是普通的攻击，是精准打击，目标明确——摧毁中枢。
他没有后退。
他知道这一击来自冯去疾留下的机械体。那具埋藏多年的躯壳，在能量潮汐的刺激下终于苏醒。它不是为了复仇，而是执行程序——清除所有觉醒信号源。
可它低估了此刻的咸阳。
当第一缕激光穿过城墙上空时，街市中一名守夜人本能地抬头。他的眼睛泛起青光，瞳孔自动调节角度，将光线偏折向左侧屋檐。那里站着一个刚醒的妇人，她眼中的光膜同样响应，再次折射。
光束开始分裂。
第三段打在巡逻士兵的眼镜片上，反弹至巷口孩童的铜铃表面，再由铃内镀层反射入高处了望台。每一次传递都未消散，反而因共振增强。数十万人的眼睛在同一瞬间完成校准，形成天然光学阵列。
这不再是被动防御。
这是群体性的科技本能觉醒。
章邯在军营中猛然站起。铠甲关节处电弧暴闪，胸前屏障尚未完全消散。他察觉到空中光流异常，立刻抬起右臂，掌心向前推出。
电磁场展开。
原本杂乱的反射路径被强行稳定。散射的光束被引导成环状回路，围绕观星台旋转一周，最终汇聚于一点——定秦剑的剑尖。
陈砚抬手握住剑柄。
他没有犹豫，将剑高举过顶。剑身吸收部分能量，转化为控制信号。如同灯塔指引航船，他用意志锁定反向轨迹。
激光倒卷。
整道主束调转方向，沿着原路返回，速度更快，强度翻倍。沿途所经之处，砖石熔化，地面龟裂。光流划破长空，直击骊山废墟。
轰！
一声巨响炸开尘烟。残骸暴露出来——青铜骨架断裂，陨铁关节熔毁，胸腔核心剧烈闪烁几下，随即爆裂。脑部芯片在强光下化为焦黑碎屑。机械体四肢抽搐，最终静止不动。
冯去疾最后的造物，彻底毁灭。
陈砚缓缓放下剑。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风从背后吹来，冕服微微摆动。他看向浑天仪屏幕，上面浮现出六个字：**超进化进程不可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力量已经转移。不再是帝王掌控技术，而是技术融入血脉，成为人民共有的能力。这种变化无法阻止，也无法隐瞒。从今往后，每一个睁开眼的人，都能看见过去看不见的东西。
他轻轻敲击案几三下。
这是与章邯约定的暗号。一切可控。
片刻后，远处军营传来三次金属撞击声。那是铠甲交击的回应。章邯单膝跪地，手掌贴地三闪——部队稳定，中枢无恙。
钱庄方向也传来钟鸣。三声短，两声长。行政系统确认同步完成。
百姓陆续低头，揉了揉眼睛。他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视线比以往清晰许多。有人停下脚步，望着天空发怔；有人继续走路，嘴里低声嘀咕着奇怪的符号。
变化已经发生。
陈砚转身看向浑天仪。核心忽然嗡鸣，光芒重组。不再是星图，也不是数据流，而是一段投影浮现。
画面中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穿着未来装束，站在一间明亮的房间里。四周是金属墙壁，仪器排列整齐。她望着镜头，声音清晰：“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是云姜。
她的影像只有短短几息，随即消散。但那句话留在了空气中。
陈砚仰头看着投影消失的地方。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他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一个证明——他们的选择，已经被时间承认。
浑天仪的光柱依旧通天。胎记余温未散，系统仍处于连接状态。他站在观星台上，背后是刚刚睁开眼睛的千万民众。
章邯在军营中收束电磁场。他望向观星台方向，低声下令：“全军待命，守护中枢。”他的角色已不再是单纯的将领，而是新秩序的守卫者。
骊山废墟深处，机械体残骸还在冒烟。核心彻底熄灭，但地下更深处，某处密封舱室的指示灯微微一闪，又归于黑暗。
浑天仪突然震动了一下。
陈砚皱眉。他低头看去，屏幕上跳出一条提示：**检测到深层信号残留，来源未知**。
他伸手将定秦剑重新插入接口。剑身契合，发出轻响。系统界面刷新，显示出全国七十二处要塞的实时状态。每一处都有光点跳动，代表已有人员进入初级觉醒阶段。
他调出第一条管理指令草案：
**设立觉醒驿站，由郎中令统筹医者巡诊，记录异变情况，提供适应引导。**
光标停顿片刻。
他补充一句：
**首站设于骊山脚下，重点监测异常能量残留。**
他知道，那里还有东西没挖出来。
浑天仪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交替。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
就在这时，胎记再次发热。不是疼痛，也不是胀感，而是一种牵引。像是有什么在另一端拉扯。
他抬头。
星图中央，那个曾浮现现代都市的区域，又一次出现了轮廓。这一次，画面更清晰了些。他看见一条街道，路边有灯，地面湿漉漉的，一辆车驶过，车灯照亮了对面的建筑招牌。
字是中文。
他认得那地方。
他的手指仍然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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