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手指还停在浑天仪的确认键上方。胎记的热度没有退,反而沿着脊椎往上爬,像是某种信号正在体内接通。他盯着屏幕中央那条街道——路灯湿漉漉地反着光,一辆车驶过,溅起水花,对面招牌上的字他认得清楚。
那是他穿越前每天下班必经的路口。
浑天仪忽然震动,不是警报,也不是攻击反馈,而是一种平稳的、规律的脉冲。光流从核心分裂成两股,分别投射出两个画面。
左边是咸阳城。热气球悬在空中,蒸汽船从渭水驶向东海,百姓眼中泛着淡青光,街道上行走的人随手就能调出半透明的记录界面。这是科技大秦的模样,是他一步步推出来的结果。
右边是一间实验室。金属墙壁,仪器运转,空气中漂浮着微弱蓝光。门半开着,门外走廊空无一人,但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那是现代世界的回响。
韩姬出现在观星台边缘。她手里捧着一套完整的鲁班锁,不再是以往恍惚的状态。她走到浑天仪旁,将鲁班锁嵌入接口。机关咬合,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所有通道都打开了。”她说,“你可以回去。”
陈砚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落在右边的画面里。那扇门后有没有人等他?他离开时桌上还放着一份没批完的文件,茶杯里的水应该早就凉了。办公室窗外是县城的夜景,楼下保安老李还在值班。那些事像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摸不着。
韩姬站到一旁,不再说话。她的任务完成了。鲁班锁的最后一层结构已经解锁,时空路径不再受阻。走或留,只取决于他。
风从背后吹来,冕服下摆轻轻摆动。他抬起手,抓住肩头的布料,用力一扯。
玄色外袍滑落,堆在地上。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磨损,领口微微敞开。衣服很旧,洗过很多次,边角都有些发白。
更显眼的是胸前印着的一行符号。黑色线条清晰排列:Ψ(x,t) = e^(-iht\/?)φ(x)
章邯登上了观星台。
他穿着玄铁鱼鳞甲,铠甲表面还残留着电磁场的余光。脚步声沉稳,每一步都压在地面的石砖上。他在陈砚身后三步停下,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剑柄上。
“陛下。”他的声音不高,但穿透夜风,“玄甲军已完成编制重组,全军将士愿随您踏破虚空,征战诸界。”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
“若您选择留下,我等守这大秦。若您选择离去,我等亦可追随至尽头。”
陈砚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衬衫。这件衣服一直穿在里面,外面罩着冕服,没人知道它的存在。现在它暴露在月光下,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他记得那天早上。他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泡了杯茶,准备处理积压的材料。手机响了一下,是妻子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回家吃饭吗。
他回了个“好”。
然后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已经在沙丘的马车上,赵高站在旁边,手里端着一碗药。
这些年他一直在做两件事。一是活下去,二是改变这个时代的走向。他用现代管理思维整顿粮政,用技术手段压制六国遗患,扶持墨家工造,推动军事改革。他不是为了当皇帝,而是为了不让历史重演。
他知道胡亥是谁。那个真正的胡亥,在始皇死前就已经被替换。而他,只是一个恰好撞上陨石能量爆发的普通人。
可现在,路摆在面前。
一边是他亲手建立的秩序,千万人已经开始觉醒,基因进化不可逆转。他们不再只是臣民,而是拥有自主能力的个体。这种变化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
另一边是现实世界。他的身份、家庭、职责都在那里。他不是什么帝王,只是一个基层干部,管着一个县的民生运转。
他伸手摸了摸衬衫的胸口。公式印得很清楚,那是他大学时在物理课上学过的东西。当时觉得抽象,现在却成了身份的标记。
章邯仍跪着。
韩姬站在台边,双手垂下,掌心朝外。她不再有琥珀色瞳孔的闪烁,也没有辰时三刻的昏睡征兆。她像是终于摆脱了某种束缚,安静地看着前方。
陈砚转头看向左边的投影。科技大秦正在运行,百姓自发形成防御阵列,官员使用全息记录处理政务,军队掌握电磁操控。这套系统已经可以自我维持。
但他也知道,只要他离开,一切可能都会变。
制度是他定的,力量来源与他的基因绑定。胎记与浑天仪的连接从未断开。他是启动者,也是唯一能完全掌控系统的人。
如果他走了,谁来监管进化进程?谁来防止权力再次集中?谁来确保这些能力不会成为新的压迫工具?
他想起云姜最后传来的影像。她说:“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可她没说要不要回去。
她选择了留下,在另一个时空继续前行。她带着蒸汽机图纸远渡重洋,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延续。
陈砚缓缓抬起手,放在浑天仪的操作界面上。
他的指尖离确认键只有半寸距离。左边是科技大秦的实时数据流,右边是实验室门后的未知空间。两条路径同时亮着,等待选择。
章邯慢慢起身,站在他身后左侧。铠甲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了剑柄。
韩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一刻的意义。她曾是双面棋子,为不同势力传递情报,但她最终选择了交付真相。鲁班锁已解,通道已开,剩下的事不属于她。
陈砚的呼吸很轻。
他看着右边的画面。那扇门后会不会有人认出他?他会变成失踪人口还是被当作疯子?他的职位早被人接替,家里可能已经换了锁。十年过去,谁还会等一个没影的人?
可如果留下呢?
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可以用现代知识改造制度,但无法真正融入血脉。这里的语言、礼仪、人际关系,他始终像个观察者。他制定政策,却不参与祭祀;他指挥战争,却不信天命。
他敲了敲案几。三下。
这是与章邯约定的信号。不是命令,也不是回应,只是一个确认——我还在这里。
远处传来三次金属撞击声。是铠甲交击。军营那边也回应了。
他又看向浑天仪。
手指向前移动了一点。
还没按下。
他知道一旦确认,就不能回头。系统会锁定选择,另一条路径将永久关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旧伤,是早年批公文时被纸划破的。那道疤一直没消,现在还能看见。
他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他抬起手,把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解开。动作缓慢,像是在做一件久违的事。
然后他重新把手放回操作界面。
指尖悬停在确认键上方。
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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