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之中，空气凝固。
幽泉额头的符文幽幽闪烁，那黑光仿佛能吞噬光线，连庙内仅存的几缕天光都暗淡下去。他枯槁的脸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林轩，想好了吗？这丫头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苏灵儿悬在半空，黑链上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每蠕动一次，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但奇怪的是，她的眉心处，隐约有一点微弱的白光，在顽强抵抗着黑气的侵蚀。
林轩的手按在剑柄上，指尖冰凉。
交，还是不交？
交出去，七大本源珠子与混沌灵溪离体，他这身修为就算废了。就算能重修，没有混沌根基，此生再无望对抗玄冥。可不交，灵儿必死无疑。
“三息。”幽泉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息之后，若你不答应，我就启动‘噬灵锁链’。这丫头会被抽干灵力、精血、神魂，化作一具空壳。”
“一。”
林轩额头渗出冷汗。
“二。”
就在这时——
“轰！”
庙墙猛然炸裂！土石飞溅中，一道黑影如炮弹般冲入，正是张屠！他双手高举大刀，铁手在昏暗的庙中泛着金属寒光，刀锋直劈幽泉后脑！
“找死！”幽泉头也不回，黑袍一甩。
一道黑气如毒蛇般射出，迎向大刀。刀气与黑气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张屠闷哼一声，大刀竟被黑气缠绕，刀身上迅速出现锈迹。
“这黑气能腐蚀法宝！”张屠大惊，急忙抽刀后退。
但幽泉的攻势不止于此。他左手一抬，五指虚抓，五道黑气化作锁链，缠向张屠四肢。张屠挥刀斩断两道，却被另外三道缠住了右腿和左臂。
“区区筑基，也敢偷袭？”幽泉冷笑，五指收拢。
“啊！”张屠惨叫，黑气锁链猛然收紧，他的右腿和左臂骨骼发出“咔嚓”声响，竟是瞬间断裂！
“张师傅！”林轩目眦欲裂。
“就是现在！”张屠却嘶吼一声，不顾断臂断腿之痛，铁手猛然砸向地面！
“轰隆！”
铁手触地的瞬间，地面忽然亮起无数金色符文——那是张屠入庙前，悄悄在庙外布下的“破邪金锁阵”！
阵法启动，金色锁链从地面窜出，缠向幽泉。这阵法专门克制阴邪之气，虽不能困住幽泉太久，却足以争取一息时间。
一息，足够了。
林轩动了。
他并未冲向幽泉，而是扑向阵法中心的苏灵儿！
“愚蠢！”幽泉怒喝，抬手一道黑气斩向林轩后背。
林轩不躲不闪，体内混沌灵溪全力运转，七大本源珠在丹田中疯狂旋转。七色光芒透体而出，在他背后凝聚成一面混沌盾牌。
“噗！”
黑气斩在盾牌上，盾牌剧烈震动，出现裂痕，却未破碎。而林轩已借力前冲，一把抱住了苏灵儿。
“灵儿，醒醒！”林轩右手按在苏灵儿额头，混沌灵溪分出一缕，注入她体内。
这一缕混沌之气，如同火星落入干柴。
苏灵儿体内，那点微弱的白光猛然暴涨！白光之中，隐约有一滴金色的血液正在苏醒——素心神血！
“嗡——”
神血震颤，一股磅礴浩大的气息从苏灵儿体内爆发。缠绕在她身上的黑气锁链，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什么？！”幽泉脸色大变，“素心神血竟然在她体内苏醒了？不可能！除非……”
他猛然看向林轩：“除非有同源之力引导！你的混沌灵溪，与素心神力同源！”
林轩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混沌灵溪竟能引动苏灵儿体内的神血。更没想到，灵儿体内，竟真有素心神血传承。
此刻，苏灵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眸，已变成纯净的白色，瞳孔中有七色光晕流转。那眼神空灵、威严，仿佛俯瞰众生的神明。
“玄冥的走狗……”苏灵儿开口，声音却不再是往日的清脆，而是带着古老的回音，“也敢动我素心一脉的传人？”
她抬手，轻轻一点。
这一点，看似随意，却引动了天地灵气。庙宇之中，凭空生出朵朵白莲虚影。白莲旋转，莲瓣飘落，每一瓣都蕴含着净化之力。
“净世白莲？”幽泉惊骇后退，“你竟能施展白莲真意？！”
白莲瓣落在黑气上，黑气如遇克星，迅速消散。幽泉连连挥袖，布下层层黑雾防御，却挡不住白莲的净化。
“趁现在！”林轩低喝，寂云剑出鞘。
虽然修为倒退，但剑意犹在。这一剑，融合了他对七大本源的所有领悟，剑光化作七色长虹，直刺幽泉眉心符文。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幽泉怒吼，额头符文猛然炸裂！
炸裂的符文中，涌出滔天黑气。黑气凝成一只巨大的鬼手，抓向林轩与苏灵儿。
鬼手未至，阴风已扑面。林轩只觉神魂都要被冻结，体内灵力运转滞涩。苏灵儿周身的白莲虚影，也被阴风吹得摇摇欲坠。
“这是……玄冥真神的一丝本源魔气！”张屠倒吸凉气，“幽泉竟敢引爆真神符文，他不要命了？！”
引爆真神符文，虽能暂时获得强大力量，但符文反噬，轻则修为尽废，重则神魂俱灭。幽泉这是拼命了。
鬼手压下，庙宇开始崩塌。
千钧一发之际，苏灵儿忽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精血融入眉心白光，那滴素心神血彻底激活！
“以我神血，唤白莲真身！”苏灵儿双手结印，身后浮现一朵巨大的白莲虚影。
白莲绽放，莲心处，隐约可见一个白衣女子的虚影。那女子容颜模糊，但气息浩瀚如海，正是素心女神的一缕残念！
“素心！”幽泉惊骇欲绝。
白衣女子虚影抬眼，看向鬼手，轻轻一拂袖。
“散。”
一字吐出，言出法随。
鬼手如烟消散，黑气寸寸崩解。幽泉惨叫一声，身体开始龟裂，黑血从裂缝中涌出。
“不……真神救我……”幽泉嘶吼，身体却已支撑不住，轰然炸开。
爆炸的冲击波席卷庙宇，林轩抱住苏灵儿，混沌灵溪护住两人。张屠也咬牙爬起，用铁手挡在身前。
待到尘埃落定，庙宇已成废墟。
幽泉尸骨无存，只在原地留下一滩黑血和一个碎裂的黑色玉佩。玉佩上，隐约可见“玄冥”二字。
“结……结束了？”张屠瘫坐在地，断臂断腿处鲜血淋漓。
林轩扶着苏灵儿落地，她眼中的白光渐渐消散，恢复了原本的黑色瞳孔。但眉心的那点白光，却未消失，化作一个淡淡的莲花印记。
“灵儿，你感觉怎么样？”林轩关切道。
苏灵儿摇摇头，虚弱道：“师兄，我……我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素心女神……白莲九转……还有南海……”
她话未说完，忽然捂住额头，晕了过去。
“灵儿！”林轩急忙探查，发现她只是神魂消耗过度，暂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向张屠：“张师傅，你的伤……”
“死不了。”张屠咧嘴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丹药服下，“西域行走，哪能不备些伤药。只是这胳膊腿，得养一阵子了。”
林轩点头，走过去捡起那枚碎裂的黑色玉佩。
玉佩入手冰凉，残存的气息让他眉头紧皱——这气息，与天绝谷的玄冥化身同源，但更加精纯。
“看来幽泉没说谎，他真是玄冥座下使者。”林轩收起玉佩，又走到幽泉炸开的地方，仔细搜索。
黑血之中，有一枚储物戒指。
林轩抹去戒指上的禁制，神识探入。戒指空间不大，里面放着几样东西：一卷黑色玉简、三块血红色晶石、一张海图，还有一面黑色令牌。
他先取出黑色玉简，神识读取。
玉简中记载的，是一门名为《噬灵魔功》的邪术，专门吞噬他人灵力、精血、神魂来提升修为。功法阴毒，但威力极大。最后还附有一段幽泉的日记：
“……真神命我镇守西域，监视金刚寺，寻找《净世白莲经》第九卷。苦竹那秃驴交出前三卷后，一直拖延，看来得给他点教训……”
“……南海遗迹即将开启，需用素心神血后裔献祭。意外发现苏灵儿身怀神血，真是天助我也……”
“……林轩此子必须除掉，他的混沌之道，是真神计划的最大变数……”
林轩看完，心中寒意更甚。
玄冥对天下的掌控，比他想象的更深。西域、南海、东域，处处都有他的爪牙。
他收起玉简，又看向那三块血红色晶石。晶石中封印着浓郁的气血之力，显然是幽泉吞噬他人后凝练的“血精”。这东西邪门，林轩本想毁掉，但转念一想，或许日后有用，便暂且收起。
最后是海图和令牌。
海图绘制的是南海海域，其中琉璃岛附近，被标记了一个红色的漩涡。漩涡旁，用古文字写着“混沌之心·素心遗宫”。
而令牌，正面刻着“玄冥令”，背面刻着“三”。应该是幽泉的身份凭证。
“张师傅，你看这个。”林轩将海图递给张屠。
张屠接过，看了片刻，脸色凝重：“这海图绘制得极为精细，连海底暗流都标注出来了。这个漩涡位置……如果我记得没错，三百年前，那里发生过一场大海啸，据说有上古遗迹出世，但无人能靠近。”
“因为需要素心神血献祭才能开启。”林轩道，“幽泉抓灵儿，就是为了这个。”
正说着，林轩怀中的传讯玉符再次震动。
这次，是琉璃仙子直接传来的影像！
玉符上方，浮现出一片海域的景象：滔天巨浪之中，一个直径百里的巨型漩涡疯狂旋转。漩涡中心，海水被排开，一座白玉宫殿正缓缓升起！
宫殿巍峨，雕梁画栋，檐角挂着古朴的风铃。宫殿正门上，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古字——素心宫！
影像中传来琉璃仙子焦急的声音：“林宗主，遗迹已开！但宫殿周围有结界，我们无法靠近。更糟糕的是，中州、北冥、东荒的修士都闻讯而来，正在集结。南海……要乱了！”
话音未落，影像中忽然出现数道流光，从四面八方射向漩涡。每一道流光，都代表着至少一位元婴修士！
林轩脸色沉了下来。
混沌之心就在眼前，但天下强者齐聚，凭他现在的实力，如何争夺？
“林宗主，我们……”张屠看向他。
林轩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去，为什么不去？”
“可是你的修为……”
“修为不够，那就智取。”林轩眼中闪过精光，“玄冥想要混沌之心，其他势力也想要。但他们都忘了，素心女神留下传承，必然设下了考验。而灵儿……”
他看向昏迷的苏灵儿：“她是素心神血后裔，很可能就是开启传承的关键。”
“你是想……”
“浑水摸鱼，借力打力。”林轩收起海图，“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安顿好灵儿和张师傅你。”
他背起苏灵儿，搀扶起张屠：“我们先回沙城，给你疗伤。然后，我去南海。”
“我也去！”张屠急道。
“张师傅，你伤势太重，去了反而是累赘。”林轩诚恳道，“你放心，慧净的仇，我记着。南海之事了结，我定会查明真相。”
张屠看着自己断掉的胳膊腿，苦笑：“罢了，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拖你后腿了。不过……”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铁牌，递给林轩：“这是‘铁手令’，凭此令，可在西域任何一座城的‘铁手帮’分舵求助。铁手帮是我这些年暗中建立的势力，虽不大，但消息灵通。你去南海，或许用得上。”
林轩接过铁牌，入手沉重，正面刻着一只铁手，背面刻着“义”字。
“多谢。”
三人离开废墟，返回沙城。
路上，林轩一直在思考。
南海之行，凶险万分。他现在的实力，顶多能对付金丹后期，遇到元婴修士就得逃。而混沌之心的诱惑，引来的恐怕不止元婴，甚至可能有化神、炼虚！
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回到沙城张屠家中，林轩先为张屠接骨疗伤。他虽不擅医术，但混沌灵溪有滋养万物之效，配合丹药，张屠的伤势稳定下来。
安顿好张屠，林轩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苏灵儿。
她眉心的莲花印记，微微发着光。林轩能感觉到，印记中蕴含着磅礴的神力，正在缓缓改造她的身体。
“灵儿，你到底有多少秘密……”林轩轻叹。
这时，苏灵儿忽然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兄……”她声音虚弱。
“醒了？感觉怎么样？”
“头很痛，好像……多了很多记忆。”苏灵儿揉着太阳穴，“我梦见了一个白衣女子，她站在一片混沌中，周围开着无数白莲。她对我说……‘九转归一，混沌天成’。”
林轩心头一震。
九转归一，混沌天成——这正是《净世白莲经》第九卷的核心！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混沌之心，不可强求，需以纯净之心感应。”苏灵儿回忆道，“她还说，她的宫殿里，留着三样东西：混沌之心、白莲真经全本，还有……一张星图。”
“星图？”
“嗯，星图上标记着……真正的飞升通道。”苏灵儿看向林轩，眼神复杂，“师兄，那个白衣女子，就是素心女神，对吗？而我……是她的后裔？”
林轩沉默片刻，点头：“应该是。”
苏灵儿低下头，许久才道：“师兄，我想去南海。”
“不行，太危险了。”
“我必须去。”苏灵儿抬头，眼中有着罕见的坚定，“那些记忆告诉我，混沌之心若落入玄冥之手，此界必亡。而只有素心神血后裔，才能得到女神认可，获得传承。”
她握住林轩的手：“师兄，你保护我这么久，这次，让我也帮你一次。”
林轩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然想起当年在青岚宗，那个总是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师妹，已经长大了。
“好。”他最终点头，“但你要答应我，一切听我安排，不可擅自行动。”
“嗯！”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鹰隼的鸣叫。
林轩推开窗，一只铁羽鹰落在窗台上，腿上绑着一枚玉简。是剑尘的传讯。
取下玉简读取，剑尘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林轩，北冥寒霜谷和东荒炎阳宗的人，突然离开东域，往南海去了。我派人跟踪，发现他们与中州天衍宗的人汇合，三方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另外，苦竹禅师也离开金刚寺，行踪不明。南海之事，恐已成风暴中心，你务必小心。”
林轩捏碎玉简，眼中寒光闪烁。
果然，所有人都去了南海。
这场混沌之心的争夺，将决定此界未来的格局。
“灵儿，我们今晚就出发。”林轩转身，“南海的水已经浑了，正是摸鱼的好时机。”
“师兄，你的修为……”
“修为不够，那就用脑子。”林轩笑了，“况且，我虽只是筑基九转，但混沌灵溪的妙用，他们可未必懂。”
他走到院中，仰望南方天空。
南海的方向，隐约有灵气波动传来，那是无数强者汇聚的征兆。
混沌之心，素心遗宫，真正的飞升通道……
这一切，都在那里等着他。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群雄环伺中，夺下那份属于他的机缘。
“走吧。”
夜色中，两道身影悄然离开沙城，往南而去。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沙城上空，一道黑影悄然浮现。
黑影望着林轩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林轩，你以为摆脱了幽泉，就能安然前往南海？真神的手段，岂是你能想象的……”
他抬手，掌心浮现一枚血色符文。
符文跳动，仿佛活物。
“南海，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黑影消散，夜空中，只余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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