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弥漫着低气压。
周深坐在长桌尽头，面对着墙面上巨大的显示屏，屏幕分割成十几个小格，每一格里都是西装革履、神色严肃的面孔。这是一场关键的跨国并购案视频会议，涉及三个时区、七个国家的合作方。
“周先生，关于第三季度的财务预测，我认为贵方的数据过于保守。”屏幕左上角的德国代表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道，语气直接而不留情面。
周氏集团的高管们屏住呼吸，等待着自家总裁的回应。谁都知道，周深在这类谈判中向来强硬，从不容忍任何质疑。
周深微微倾身，手指在桌面轻点，这是他准备反驳时的习惯动作。然而就在他开口的瞬间——
“饿了饿了，要喝neinei...”
一个软糯、带着明显不满的心声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周深的话语戛然而止。
“周先生？”德国代表疑惑地扬眉。
会议桌两侧的周氏高管们面面相觑，不明白总裁为何突然语塞。助理小李紧张地翻动文件，试图找出可能被忽略的数据。
“呜呜……妈妈在休息，爸爸呢？肚肚饿……”
那心声更清晰了，甚至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
周深猛地站起身，实木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所有人都愣住了，屏幕里的各方代表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会议暂停。”周深的声音异常急促，甚至没看任何人，“十五分钟后继续。”
“周总，可是——”
小李的话还没说完，周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向会议室门口，甚至没来得及拿上外套。
“周先生，这不符合议程安排！”美国代表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周深脚步不停，只丢下一句：“有紧急家事，抱歉。”
然后他推门而出，留下一会议室目瞪口呆的人。
“家事？”财务总监低声对旁边的法务总监说，“周总什么时候因为家事中断过会议？上次他发着高烧还主持了八小时的谈判。”
“他女儿刚出生不久。”法务总监若有所思，“但也不至于这么……”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周深几乎是用跑的冲向电梯，按下顶楼按钮的手指竟微微发颤。
顶楼是周深的私人生活区，他将办公室和家安排在同一栋大楼，原本是为了能随时随地工作。婴儿房就在主卧旁边，是他亲手布置的——虽然大部分时间是何粥粥在照料。
“饿饿……爸爸……”
那心声如影随形，带着婴儿特有的、不加掩饰的急切需求。周深的心脏被这声音揪紧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感淹没了他。什么并购案，什么财务数据，什么国际谈判，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电梯门一开，他就冲了出去。
婴儿房里，月嫂正抱着哭闹的小婴儿轻轻摇晃，柔声哄着：“不哭不哭，妈妈马上就来了。”
“给我。”周深几乎是夺过了女儿，动作有些粗鲁，但在触碰到那柔软的小身体时，瞬间变得无比轻柔。
说来也怪，一进爸爸的怀抱，婴儿的哭声立刻减弱了，但心里的声音却没停：“爸爸来了！neinei！neinei！”
周深抱着女儿，快步走向准备好的奶粉区，一手托着婴儿，另一只手笨拙地去拿奶瓶。
“周先生，让我来吧。”月嫂上前想帮忙。
“不用，我自己来。”周深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回忆着何粥粥冲奶粉的步骤——洗手，消毒，取适量温水，加奶粉，摇匀。听起来简单，可当他单手操作时，一切都变得笨拙不堪。
奶粉撒出了一些在台面上。水温似乎不对，他又兑了些冷水。摇奶瓶的力度控制不好，泡沫太多。
“饿……爸爸笨笨……”心声里的委屈更浓了。
周深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二次尝试，他放下婴儿，双手操作。这次好多了，尽管动作仍显生疏，但至少成功冲好了一瓶温度适中的奶。
他小心地试了试温度，然后抱起女儿，将奶嘴轻轻送到她嘴边。
婴儿立刻含住奶嘴，用力吮吸起来，心里的声音变成了满足的咕哝：“好喝……爸爸的neinei好喝……”
周深抱着女儿在婴儿房里慢慢踱步，看着她贪婪地喝着奶，小脸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长睫毛在眼睑上投下小小的阴影。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充盈着他的胸腔，比完成任何一笔大单都要强烈。
“周先生，会议那边……”助理小李不知何时出现在婴儿房门口，小心翼翼地问。
“让他们等着。”周深头也不回，目光完全胶着在女儿脸上。
小李愣住了。这完全不像他认识的周总。那个工作至上、分秒必争的周深，此刻却抱着婴儿，对一屋子国际合作伙伴说“等着”？
奶瓶很快见底。婴儿松开奶嘴，打了个小小的奶嗝，然后满足地闭上眼睛，心中的声音变得模糊而慵懒：“饱饱……爸爸香香……困困……”
周深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确认她完全熟睡，才将她小心翼翼放回婴儿床。他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那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周总，已经过去二十五分钟了。”小李再次提醒，声音更小了。
周深终于直起身，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熟睡的女儿，这才对月嫂低声交代：“她醒了立刻通知我。”
“是，周先生。”
周深整理了一下西装，深吸一口气，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商界精英。只是走出婴儿房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温柔得让小李以为自己眼花了。
回到会议室时，离他离开已经过了三十五分钟。所有人——无论是屏幕里的还是会议室里的——都面色各异。
“抱歉，继续吧。”周深重新坐回主位，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那场中断从未发生。
德国代表显然余怒未消：“周先生，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关于第三季度的财务预测，我方可以调整数据。”周深打断他，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但相应的，第四季度的分成比例需要重新讨论。具体方案我的团队十分钟后发给大家。”
他语速平稳，思路清晰，完全回到了工作状态。高管们虽然困惑，却也松了口气——他们的周总回来了。
只有助理小李注意到，周深的电脑桌面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工作文件夹中，多了一个名为“宝贝成长日记”的加密文件夹。
会议在紧绷的气氛中继续，但周深始终有些心不在焉。每隔几分钟，他就会下意识地瞥向手机，确认没有来自月嫂的未接来电。
两小时后，会议终于结束。各方勉强达成了初步共识，约定三天后再次磋商。
屏幕黑掉的那一刻，周深立刻起身，对小李说：“接下来两天的行程全部推迟或取消，紧急文件发我邮箱，非紧急的一周后再处理。”
“周总，可是后天有——”
“全部推迟。”周深的语气不容商量，“我需要时间……学习如何当个好爸爸。”
小李目瞪口呆地看着总裁再次快步离开会议室，方向依然是顶楼。
那天晚上，周深抱着女儿，坐在婴儿房的摇椅上，笨拙但耐心地喂了第二次奶，换了第一次尿布，还尝试着哼了一首不成调的摇篮曲。
何粥粥靠在门框上，看着丈夫生疏却无比温柔的动作，眼里泛起笑意：“今天会议突然中断，就是为了回来给女儿冲奶粉？”
周深没有抬头，专注地拍着女儿的背：“她饿了。”
“月嫂可以做的。”
“但她说要喝爸爸冲的奶。”周深终于抬起头，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柔软，“她在心里叫我。”
何粥粥走过来，坐在丈夫身边，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她改变你了，深。”
“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周深轻声问。
“变好了。”何粥粥微笑，“以前的你，可不会让一群国际合作伙伴等半小时，就为了给女儿冲一瓶奶。”
周深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指，那么小，那么软。
“她值得。”他低声说，然后补充道，“你们值得。”
窗外，城市的灯火逐渐亮起。而在顶层这间温馨的婴儿房里，曾经的“工作狂”周深，正学着成为“爸爸”周深——这个过程笨拙、慌乱，但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定。
第二天早上，周氏集团的全体员工收到了一封来自总裁办公室的通知：即日起，公司实行弹性育儿假，所有新手父母每天可有一小时“亲子时间”，不计入考勤。
邮件末尾，周深罕见地加了一句个人附言：“有些事，比工作更重要。”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是一个被婴儿心声“饿饿”喊回来的父亲，最真切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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