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像奖颁奖典礼的后台休息室里,周浅看着镜中的自己。
高级定制西装,完美无瑕的妆容,嘴角挂着练习过千万次的得体微笑——这是影帝周浅,娱乐圈的传奇,票房的保证,无数粉丝的梦中情人。可镜中那双眼睛,却空洞得像两口深井。
“浅哥,五分钟后该您上场颁奖了。”助理小陈小心翼翼地在门外提醒。
“知道了。”周浅的声音平稳无波。
他整理了一下领结,准备起身。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家族群弹出一条新消息。是周深发的一张照片:襁褓中的小侄女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正对着镜头“笑”。
照片下面是一行字:“瑶瑶今天会笑出声了。”
周浅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收起手机,推门而出。走廊里立刻响起粉丝的尖叫和相机的快门声,他熟练地微笑、挥手、签名,仿佛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颁奖典礼持续了三个小时。周浅在台上妙语连珠,与女嘉宾互动时风度翩翩,一切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与人有肢体接触时,他肌肉那一瞬间的僵硬;每次需要展现亲密情感时,他内心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典礼结束已是深夜。周浅拒绝了所有庆功邀约,独自开车前往医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只是觉得,也许那个在奇异天象中出生的小生命,能暂时驱散他心中那积年不散的寒意。
高级私人病房的走廊静悄悄的。周浅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轻轻推开门。
何粥粥已经睡了,周深坐在床边,怀里抱着女儿,正小声哼着什么歌。看到周浅,他有些惊讶:“大哥?这么晚还过来?”
“刚结束工作,顺路。”周浅简短地回答,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襁褓上。
周深会意,小心地将女儿递过去:“她刚睡醒,还不困。”
周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很少抱小孩,确切说,他很少与任何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柔软的小身体。
婴儿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她睁着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周浅。奇怪的是,周浅没有感到预想中的不适,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真安静。”周浅低声说,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是啊,特别不爱哭闹。”周深微笑,“但特别会用眼神‘说话’。”
周浅看着怀中的婴儿,她也正看着他。那一刻,他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这双眼睛能看透他精心构筑的所有伪装,直视他灵魂最深处的荒芜。
“大伯其实很渴望被爱吧,就像他演的《星空》里那个孤独的宇航员...”
一个软糯的心声突然在周浅脑海中响起。
周浅浑身一震,抱着婴儿的手臂骤然收紧,又立刻放松,怕弄疼她。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对上的依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
“宇航员一个人在太空漂浮,好孤单。大伯也是,在好多人中间,还是觉得孤单...”
心声继续,平静地,直接地,剖开他从未向任何人展露的内心。
周深注意到大哥骤变的脸色:“大哥,你怎么了?”
周浅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因为那个声音说出了他最深、最隐秘的恐惧与渴望——《星空》是他三年前主演的电影,讲述一个被困在太空的宇航员,在无尽的孤独中逐渐崩溃又自我救赎的故事。那部电影为他赢得了第二座影帝奖杯,也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情感。
影评人盛赞他“演活了极致的孤独”,却没有人知道,那不是表演,那是他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童年时父母的疏离,成长中情感的匮乏,成年后对亲密关系的恐惧...所有这一切,都化作了那个漂浮在黑暗太空中的宇航员。
“但宇航员最后看到了地球的光,回家了。”心声变得温柔,“大伯也会看到光的。”
周浅的喉咙发紧。他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怀中的婴儿伸出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一根手指。那温暖、柔软的触感,像一道微光,刺破了他内心冰封的黑暗。
“大哥?”周深担心地又叫了一声。
“我...”周浅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我没事。”
他小心地将婴儿还回周深怀里,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我先走了,明天还要拍戏。”
“这么晚还去片场?”
“嗯,有场夜戏。”周浅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但他没有去片场,而是开车回到了空荡荡的豪宅。他坐在黑暗中,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个软糯的心声。
“大伯其实很渴望被爱吧...”
渴望吗?是的,他渴望。渴望到恐惧,恐惧到逃避,逃避到用一层又一层的伪装将自己包裹,最终连自己都忘了那份渴望的存在。
手机亮起,是导演发来的消息:“浅哥,明天那场感情戏,编剧又改了一稿,你看看要不要再调整一下?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删减一些亲密镜头...”
那是一部爱情片,周浅在其中饰演一个因童年创伤而无法去爱的男人。开拍以来,所有的感情戏他都卡壳,尤其是需要表现内心脆弱和渴望的镜头,他总是本能地退缩。导演已经快要放弃,准备大幅删减感情线。
周浅盯着那条消息,许久,回复道:“不用改。明天我会演好。”
发送完,他关掉手机,走进浴室。镜子里依然是那张完美但空洞的脸,但有什么东西开始松动、龟裂、剥落。
第二天下午,片场。
“《逆光》第47场第3次,Action!”
打板声落下,周浅站在布景的窗前。这场戏是男主角在雨夜向女主角剖白内心,是全片的情感高潮。前两次拍摄,他都在关键时刻僵住了,情感无法到位。
雨水效果从上方洒下,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衬衫。他对面的女演员已经入戏,眼中含泪,等待他的台词。
周浅开口,声音是剧本要求的平稳:“我从来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因为我从来...”
他说到这里,忽然卡住了。导演在监视器后皱起眉,准备喊“卡”。
但周浅没有停。他想起了昨晚怀中那个柔软的婴儿,想起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想起那个直接说出他内心最深处渴望的声音。
“因为我从来...”他的声音开始颤抖,那不是表演,那是真实的情感在奔涌,“从来不敢去相信,有人会爱我这样的人。”
女演员愣住了,这不是剧本上的台词,但情感如此真实,让她本能地接戏:“为什么不信?”
“因为...”周浅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混着人工雨水,滚烫得吓人,“因为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怎么敢奢望别人的爱?”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脱离剧本却震撼无比的表演震慑住了。
周浅继续说着,那些话不再是台词,而是他三十多年来从未说出口的独白:“我演过英雄,演过情人,演过所有人们向往的角色。可脱下戏服,我只是一个害怕拥抱的胆小鬼。我渴望光,又恐惧光会照见我所有的残缺...”
他的哭泣不是表演技巧中的啜泣,而是成年男人崩溃的、压抑太久的痛哭。那不是影帝周浅,那只是一个终于敢承认自己渴望被爱的、伤痕累累的灵魂。
“卡!”导演的声音是颤抖的,“完美...太完美了...”
但周浅没有停。他蹲下身,在人工雨水中蜷缩起来,继续哭泣。女演员怔了片刻,然后走上前,不是按剧本拥抱他,而是蹲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
那是人类对另一个人类最本能的慰藉。
许久,周浅终于平静下来。他站起身,浑身湿透,眼眶红肿,脸上却有一种奇异的释然。
导演冲过来,激动得语无伦次:“浅哥,这...这简直是神级表演!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浅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然后望向窗外真实的天空,轻声说:“我只是...终于敢诚实地面对自己了。”
那天深夜,周浅再次来到医院。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何粥粥和周深都睡了,婴儿床里,小侄女也正熟睡。
周浅轻轻走近,俯身看着那张小小的睡脸。许久,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谢谢。”
睡梦中的婴儿,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周浅走出病房,手机震动,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逆光》导演刚才联系我,说你的表演是‘十年难遇的震撼’,还问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重大转变。”
周浅没有回复。他坐进车里,却没有发动引擎,只是静静坐在黑暗中。
然后,他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尘封多年的号码。那是他母亲——那个在他童年大部分时间缺席的女人的号码。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然后,按下了拨打键。
电话接通了,那端传来一个迟疑的女声:“喂?”
周浅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而坚定:“妈,是我。明天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吃顿饭。”
挂断电话后,他启动车子,驶入夜色。后视镜里,医院大楼逐渐远去,而他前方的路,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微光。
那束光很微弱,但确实存在着——就像《星空》里,那个孤独的宇航员最终看到的地球的光芒,微小,温暖,足以引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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