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压顶，电弧在头顶盘旋成环。叶璃的剑尖抵着地面，狐火顺着剑身蔓延到指尖，又被她强行压回掌心。谢无妄仍跪在她身后，左手按住左眼，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他的呼吸沉重，每一次吐息都带着灼热的白气。
她没回头，只低声说：“还能站吗？”
谢无妄没应声。他右手撑着雷锤，手臂上的肌肉绷紧，试图借力起身。可刚抬起一点，肩胛处的雷纹突然抽搐，整条右臂猛地一颤，锤子砸进焦土里。
叶璃咬牙，握紧了剑柄。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从雷云深处刺出。破空声极快，直取谢无妄后心。她几乎是本能地横剑扫出，狐火在剑刃上炸开一层火幕。长枪撞上火幕，发出金属相击的脆响，被硬生生挡偏。
持枪者落在三步之外，全身裹在银铠之中，头盔遮住面容。枪尖斜指地面，尾端还缠绕着未散的电弧。他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枪。
叶璃将剑横在胸前，低声道：“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对方不答，反而再次突进。这一枪更快，直奔咽喉。她侧身避让，同时挥剑反击。狐火沿着剑锋甩出一道火线，逼得对方收枪后撤。
“听清楚！”她厉声喝，“我们是为永夜钥而来！不是敌人！”
那人终于停了一瞬。但就在叶璃以为他要开口时，对方猛然跃起，长枪自上而下劈落。她举剑格挡，双臂被震得发麻，脚底在焦土上划出两道深痕。
谢无妄终于抬起头，声音沙哑：“别硬接……那枪路数不对。”
叶璃余光扫去，见他勉强撑着半跪姿态，额头青筋暴起，显然还在压制体内躁动的雷能。她点头，不再正面迎击，而是退后一步，故意露出右侧空门。
果然，那人立刻欺身逼近，枪尖直刺肋下。就在即将命中的一瞬，叶璃猛然闭眼。
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震动。她感知到了——这人的身形虽实，能量却断断续续，像是一段段画面拼接而成。不是活人，也不是实体分身，而是某种投影。
她睁眼，剑势突变。原本后撤的身体瞬间前冲，狐火从掌心爆发，顺着剑身席卷而出。这一击不再是防御，而是精准斩向对方动作衔接的间隙。
火刃切过空气，发出撕裂般的声响。那人影剧烈扭曲，枪尖尚未收回，身体已开始崩解。银铠化作雷光碎片，四散飞溅，最终消融在电弧之间。
叶璃喘了口气，剑尖垂地。
可她还没来得及放松，身后雷云忽然波动。水汽凭空凝结，一条透明锁链从云中探出，缠住另一侧虚空。紧接着，汐瑶的身影浮现出来。她站在半空，裙裾随风轻扬，双手抬起，潮汐之力如网般铺开。
“够了。”她说，“他们是我的盟友。”
叶璃盯着她，没动。
这不是第一次见汐瑶出手。但她从未能在雷暴核心区如此自如行动。更奇怪的是，心焰罗盘毫无反应。五域之内，任何生命波动都无法逃过罗盘感知。可这个人……就像不存在一样。
她不动声色，将狐火悄悄收回掌心，藏于袖中。
汐瑶缓步走近，目光柔和：“你们没事吧？”
叶璃没回答。她看着对方脚下——那里没有落脚的痕迹，电弧绕行时竟自动避开她的鞋底，仿佛她根本不曾真正接触这片空间。
“你来得真巧。”叶璃终于开口，“正好看到我砍完一个假货。”
汐瑶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此刻敌在上方，总不能先打自己人。”
话音未落，雷云深处传来一声冷笑。那声音像是金属刮擦岩石，冰冷又刺耳。
“汐瑶公主，你以为能骗过所有雷灵？”
话落，整片雷云翻涌如沸。数十道身影踏电而出，皆披银铠、执雷枪，双目泛着冷白电光。他们列阵而立，呈半圆包围之势，无声降落于焦土之上。
为首的守卫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先前被斩灭的幻影完全相同的面孔。他冷冷看着叶璃，又扫过仍跪地的谢无妄，开口道：“擅闯雷域者，皆为敌。”
叶璃握紧剑柄，狐火再次燃起。
“刚才那个也是你？”她问。
“是试炼。”那人答，“真正的入侵者，会在第一击时下死手。而你，留了余地。”
“所以呢？现在还要打？”
“你破了幻象，证明你有辨识之力。但这不代表你能踏入雷域。”他抬起长枪，指向谢无妄，“此人身上流淌着玄骸之血，曾引动九霄雷劫，毁我祭坛。他是罪者之后，不容赦免。”
谢无妄终于站了起来。他靠着雷锤支撑，一步步走到叶璃身旁，声音低沉：“我没毁你们的祭坛。是有人冒用我的名号，点燃了禁忌之火。”
“证据何在？”
“我没有证据。”谢无妄抬头，紫瞳直视对方，“我只有这句话。信与不信，由你。”
那人沉默片刻，忽然抬手。身后众守卫同时举枪，枪尖对准二人。
“那就以战证言。”他说，“若你能接下三击而不倒，我便听你说完。”
叶璃冷笑：“你们雷灵族就这么霸道？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动手？”
“我们只认规则。”那人道，“雷域不容玷污。规则高于个人好恶。”
他话音落下，身后两名守卫骤然出击。一人从左，一人从右，长枪交错成网，封锁退路。叶璃挥剑迎上，狐火与电弧碰撞，爆发出刺目火花。她借力后跃，落地时却发现双脚陷入焦土——地下不知何时布满了雷丝，正顺着靴底向上蔓延。
她猛提真气，一脚踹断雷丝，翻身避让。可第三道攻击已至。上方守卫自空中俯冲，枪尖凝聚一团旋转雷球，直轰头顶。
谢无妄猛然抬手，雷锤横扫而出。一道电弧自锤尖炸开，撞上雷球，轰然炸裂。冲击波将三人同时震退。
他喘着气，嘴角溢血，却仍挡在叶璃前方。
“我说完了。”他盯着为首守卫，“现在，轮到你履行承诺。”
那人看着他，眼神未变。但他缓缓抬手，止住了身后众人。
“你可以开口。”他说，“但若言语虚妄，下一击不会留情。”
谢无妄刚要说话，叶璃却忽然伸手拦住他。
她盯着对面那张脸，忽然道：“等等。你说你是真正的守卫……那你应该知道，真正的试炼是什么。”
那人眉头微皱：“你说什么？”
“真正的试炼，不是打一架。”叶璃一步步上前，“而是看穿谎言。刚才那个幻影，是你们放出来的。但它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谁告诉它的？”
守卫神色不变：“这是雷域机密。”
“那就说明，你们内部有问题。”她冷笑，“你们用幻象试探我们，可你们自己也被更高层的幻术蒙蔽。有人在操控你们的认知——就像刚才那个‘汐瑶’，你以为她是帮手，其实她是障眼法。”
她转向半空。那里，汐瑶的身影仍在，静静地看着一切。
“你说是不是？”叶璃盯着她，“你根本不是汐瑶。你是利用她的形象，混在雷灵之中，挑起争端。对不对？”
那身影没有回答。但在场所有人同时察觉——她的双脚，依然悬空，未曾沾地。
为首守卫猛然转头，长枪直指那虚影：“你是谁？”
虚影终于笑了。笑容很淡，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我是谁不重要。”她说，“重要的是，你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话音落下，她身影骤然消散，如同水波荡开。原地只留下一圈涟漪般的光晕，迅速融入雷云。
四周寂静。
唯有电弧在空中游走，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为首守卫缓缓放下枪，看向叶璃：“你说对了。我们确实……被人误导过。”
“不止是你们。”叶璃收回剑，语气冷了下来，“我们都进了局。有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好趁机夺走永夜钥的线索。”
谢无妄抹去嘴角血迹，低声道：“幕后的人，早就埋好了棋子。”
为首守卫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既然你们识破了幻象，那我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穿过雷域裂隙，前往守门台。若能在时限内抵达，我便承认你们的身份。”
“条件是什么？”叶璃问。
“你们必须独自前行。”他说，“不得借助外力，不得携带武器进入核心通道。而且——”他顿了顿，“只能一个人进去。”
叶璃看向谢无妄。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雷纹仍未退去，皮肤下仍有电流窜动。
“我去。”她说。
“不行。”谢无妄抬头，“你还记得上次的事吗？你一个人进秘境，差点被冥渊吞噬。这次不能再冒险。”
“那你现在的状态能走过去？”她反问，“你连站都站不稳。”
“我能撑住。”
“你撑不住。”叶璃打断他，“别逞强。这是任务，不是赌气。”
两人对视，谁也不肯退。
为首守卫冷冷道：“没时间了。选一个，立刻决定。否则，通道关闭，你们谁都别想进去。”
叶璃深吸一口气，忽然将月神剑插入地面。
“我进去。”她说，“把钥匙带出来。你在外面等我。”
谢无妄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松开了握着雷锤的手。
“记住。”他低声说，“如果里面不对劲，立刻退出来。不要管任务，不要管我，先保命。”
叶璃点头。
她拔出剑，转身走向裂隙方向。焦土尽头，一道垂直的裂缝贯穿大地，深不见底，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光。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迈步踏入裂缝。
电光吞没了她的身影。
谢无妄站在原地，左手仍压着左眼。雷纹在他脸上跳动，像是一条随时会苏醒的蛇。
他抬起右手，握紧了雷锤。
裂缝边缘的电光忽然闪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眨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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