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断崖下卷上来,吹得叶璃额前碎发贴在眉骨。她握剑的手没松,指节因长时间发力泛白,掌心狐火微弱跳动,像随时会熄的灯芯。
谢无妄站在她侧后方,雷锤插进地面裂缝,支撑着他摇晃的身体。他的呼吸比刚才更沉,右臂肌肉不时抽搐,电弧在铠甲边缘乱窜,像是不受控制的蛇。
远处雷云翻滚,新的黑影正在成形。比之前更大,轮廓更加凝实。那东西悬在高空,没有立刻扑下,只是缓缓压低,仿佛在等待什么。
叶璃喉咙深处又泛起灼意,她咬住内唇,把那股热压下去。她的视线扫过前方,黑雾中隐约有更多身影浮现,动作整齐,不像之前的爪牙那样散乱。
“它们变了。”她说。
谢无妄没应声,但抬起左手,试图调动雷纹石。可左眼依旧黯淡,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两人准备迎战时,头顶雷云突然被一道银蓝光芒撕开。那光笔直落下,击中平台边缘的一块巨岩,岩石瞬间炸裂,电弧四溅。
三道人影从空中跃下,落地时双脚同时点地,震出一圈雷波。他们身穿雷纹战甲,肩部缀着晶石,手中握着长枪,枪尖朝下,插入岩层。
为首那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睛是赤红色。他看了叶璃一眼,又看向谢无妄,声音低而稳:“我们曾奉命阻截你们。”
叶璃没动,剑尖仍指着前方黑雾。
那人继续说:“但现在知道,真正操控雷暴的是冥渊。它用我们的血脉点燃雷阵,却把罪名推给你们。”
谢无妄抬眼,右眼紫光微闪。
“你们怎么确定?”他问。
“雷池干涸了。”那人说,“昨夜值守的族人全部失联,祭坛上的符文倒转。我们顺着能量逆流查到源头,发现所有雷脉都被一种黑晶污染。那种东西……和你们之前斩杀的爪牙体内的一模一样。”
叶璃想起心焰罗盘传来的波动——那块黑晶确实不是自然生成,而是某种中枢装置。
“所以你们来干什么?”她问。
“助防。”那人将枪尖抬起,指向空中黑影,“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雷灵一族的清白。我们不会再被当成它的刀。”
话音落下,三人迅速列成三角阵型,站到叶璃与谢无妄前方。他们同时抬枪,枪尖在空中相接,瞬间爆发出环形雷光。
雷光向外扩散,形成半球状电网,将四人罩在其中。
几乎就在同一刻,空中黑影猛然俯冲而下,利爪撞击电网,火花炸裂。冲击力让整个结界剧烈震荡,三人脚底岩层龟裂,但他们没有后退,反而齐声低喝,体内雷能注入枪身。
电网稳住。
叶璃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温热——那是雷阵释放的能量余波,竟与她体内的狐火产生轻微共鸣。她低头看掌心,那团幽蓝火焰跳动了一下,似乎被唤醒了什么。
谢无妄也察觉到了异样。他原本紊乱的雷流,在靠近雷阵边缘时变得平稳了些。他试着收回雷锤,缓慢站直身体。
“他们的雷阵……能中和混沌影响。”他说。
“那就别浪费。”叶璃往前一步,剑尖燃起狐火,“等它们再攻,我们反击。”
话刚说完,电网外黑雾再度翻腾。这次不再是零散爪牙,而是整支队伍。数十道身影排成冲锋阵型,胸口都嵌着一块碎裂黑晶,双眼赤红如血漩。
它们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停在电网外十丈处,整齐列阵。
空中传来笑声。
声音沙哑多重,像是从无数喉咙里挤出来的:“多些蝼蚁,正好喂我的雷兽。”
叶璃抬头,看见雷云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巨大的眼瞳浮现在其中,血色螺旋缓缓转动。
“它在看。”谢无妄低声说。
“那就让它看清楚。”叶璃冷笑,“谁才是真正的雷之主。”
她正要出手,却被身后雷灵战士拦住。
“别出去。”那人说,“现在外面全是它的耳目,每一步都会被预判。我们撑不了太久,必须等下一波雷潮到来。”
“雷潮?”谢无妄皱眉。
“每月朔日,天地雷气交汇一次,持续半柱香时间。那时它的控制会短暂中断,我们可以反击。”
叶璃闭上眼,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轻轻震动。她感受到五域异能的流动节奏,的确有一股更强的雷能正在接近。
“还有多久?”
“一炷香内。”
她睁开眼,盯着电网外的敌阵。那些爪牙虽然静止,但黑晶频率一致,显然是统一操控。
“它们是活的吗?”她问。
“曾经是。”雷灵战士摇头,“现在只是容器。冥渊把死去族人的躯壳重新激活,用黑晶连接神经,变成傀儡。”
谢无妄握紧雷锤,指节发白。
“所以你们……也有可能变成那样?”
那人沉默片刻,点头。
“所以我们不能输。一旦雷阵被破,整个族群都会沦为它的兵源。”
叶璃不再说话,转身走到谢无妄身边。她靠在岩壁上,缓缓坐下,把剑横放在膝上。
“你怎么样?”她低声问。
“还能打。”他靠着雷阵边缘,右臂雷纹终于恢复些许规律跳动,“只是左眼还没回来。”
“那就等雷潮。”她说,“到时候一起动手。”
谢无妄侧头看她。她脸上有擦伤,嘴角干裂,但眼神依旧锋利。他忽然觉得,这双赤金瞳孔比任何雷光都亮。
“你怕吗?”他问。
“怕什么?”
“死在这里。”
她笑了下,很短,像刀锋划过空气。
“我早就该死了。十岁那年烧掉半座霜崖,族人就想把我埋进冰窟。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还有事没做完。”
谢无妄没再问。
风从电网缝隙钻进来,带着焦味和铁锈气息。远处雷云翻滚,那只血瞳仍在注视,却没有再发动攻击。
时间一点点过去。
雷灵战士三人轮流调息,维持雷阵运转。他们的晶石开始发烫,枪身微微颤动,显然支撑不易。
叶璃始终闭着眼,感知心焰罗盘的节奏。她知道雷潮快来了,那种熟悉的灼烧感正在经脉里蔓延。
突然,她睁眼。
“来了。”
谢无妄立刻起身,雷锤在手。雷灵战士也同时站定,枪尖再次对接。
电网外,黑雾剧烈翻腾。爪牙群开始移动,步伐统一,像是接到了命令。
空中血瞳猛然收缩。
“想走?”那声音再次响起,“晚了。”
下一瞬,整片雷云向下压来,如同天塌。无数黑色雷柱从云中劈下,尽数轰击在雷阵之上。
电网剧烈震荡,裂开细纹。一名雷灵战士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仍死死握住长枪。
“顶住!”为首的吼道,“再撑十息!”
叶璃站起身,掌心狐火暴涨。她准备强行突破电网,主动出击。
就在这时,天地一暗。
一道银紫色雷光从东方天际划来,贯穿云层。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不断,汇聚成一片雷海。
雷潮降临。
电网上的压力骤减,黑柱崩解。雷灵战士齐声大喝,体内雷能爆发,枪尖雷光冲天而起,反向轰入云中。
血瞳发出一声尖啸,迅速后退。
“就是现在!”叶璃冲向前方,剑锋引动狐火,“谢无妄!”
谢无妄已跃至空中,雷锤高举,全身电弧狂舞。他怒吼一声,锤头砸向下方敌阵。
轰!
地面炸开,三只爪牙当场粉碎。电弧顺着黑晶传导,引发连锁爆炸。又有五具躯体炸成黑雾。
叶璃趁机突入,剑走直线,专挑黑晶所在位置刺入。每斩一具,心焰罗盘就轻震一次,像是在确认猎物身份。
雷灵战士紧随其后,三人合围,枪阵绞杀,效率远超单打独斗。
短短几息,敌阵已被撕开缺口。
但就在他们准备扩大战果时,空中血瞳突然停止后退。
它缓缓睁开,目光锁定叶璃。
“你以为……”那声音低沉下来,“这只是开始?”
叶璃心头一紧,本能回头。
谢无妄也察觉不对,猛地将她拉开。
一道黑色雷光从天而降,击中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岩石瞬间汽化,留下一个深坑。
血瞳悬浮不动,周围雷云开始旋转,凝聚成一头巨兽的轮廓。
“真正的雷兽。”那人喃喃,“它要亲自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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