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潮退去,断崖上的风变得干燥而沉重。叶璃站在石台边缘,脚底传来地脉的震颤,像是某种东西在地下苏醒。她抬起手,掌心狐火微弱跳动,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轻轻震动,指引的方向没有改变——就在前方。
谢无妄从后方走来,雷锤握在右手,指节用力到发白。他的左眼依旧黯淡,雷纹石毫无反应,但右臂的电弧已经能自主流转。他看了叶璃一眼,低声问:“还能走?”
“没时间停。”叶璃收回手,往前迈步,“它只是暂时退了,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两人并肩向前,穿过崩塌的岩层与断裂的地缝。空气中还残留着黑雷的气息,地面不时喷出紊乱的电光,踩上去会有刺痛感。他们走得缓慢,每一步都试探着落脚点。
一道身影从侧面掠过,落在前方空地。
汐瑶收起水雾凝成的踏板,转身看向他们。她的长发沾了灰,脸上有擦痕,但眼神清醒。“我查过了,前面是浮岳核心,也是所有雷脉的源头。冥渊把爪牙埋在这里,不是为了杀我们,是为了守住某样东西。”
叶璃停下脚步。“你知道那是什么?”
汐瑶点头。“钥匙。能打开永夜回廊的‘永夜钥’。它一直被封在这座山的最深处,靠雷阵镇压。但现在雷阵乱了,封印松动,它要出来了。”
谢无妄冷笑一声。“所以它放我们打上来,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不是放。”汐瑶摇头,“是逼。它需要有人触发祭坛,才能让钥匙现世。只有活人靠近,封印才会解开一半。”
叶璃盯着她。“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有这条路。”汐瑶抬手指向前方,“但我没走过。现在走不走,由你们决定。”
三人沉默片刻。远处仍有低沉的轰鸣传来,像是风暴未散。但他们都知道,不能再等。
他们继续前进。
越往里走,地面的裂痕越多,雷光从缝隙中渗出,像血管一样在岩石上蔓延。空气开始扭曲,呼吸时喉咙发干。叶璃闭上眼,依靠心焰罗盘的感应前行。她的步伐越来越稳,最终停在一座高耸的石台前。
石台中央是一座圆形祭坛,表面刻满断裂的符文,边缘已被雷火烧蚀得残缺不全。一道幽蓝的光柱从天而降,穿透厚重的云层,落在祭坛中央。光柱里,一把钥匙静静悬浮。
它通体深蓝,表面布满月牙状的纹路,没有锁孔,也没有齿痕,却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光晕流转时,周围的雷光会微微退避,仿佛畏惧它的气息。
“那就是永夜钥。”汐瑶轻声说。
叶璃没有动。她盯着那把钥匙,体内狐火忽然躁动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她伸手按住胸口,压制住那股翻涌的感觉。
谢无妄走上前两步,雷锤横在身前。“这地方不对。太安静了。刚才那么多爪牙,不可能不留一兵一卒。”
“它们的任务不是守这里。”汐瑶说,“是逼我们把钥匙拿出来。真正的防线,从来都不是敌人。”
话音刚落,地面轻微震动。
三人立刻分散站位,背对背形成三角。叶璃抽出月神剑,剑身燃起幽蓝火焰。谢无妄将雷锤插进地面,借以感知地脉波动。汐瑶双手合拢,掌心凝聚出一面水镜,映照出祭坛下方的结构。
水镜中,祭坛底部连着一条巨大的通道,直通地底深处。通道壁上布满符文,但已有大半熄灭。而在最深处,有一团模糊的影子,正缓缓起伏,如同呼吸。
“它在下面。”汐瑶说。
“谁?”谢无妄问。
“不是谁。”汐瑶摇头,“是这座山本身。浮岳不是山,是封印。钥匙是锁,而山是牢笼。”
叶璃看着那把钥匙。“所以只要拿走它,封印就破了?”
“不一定。”汐瑶盯着水镜,“也可能是激活。看你怎么选。”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几秒,汐瑶突然往前走。
“你干什么?”叶璃出声。
“我去拿。”汐瑶没有回头,“它认的是潮汐血脉,不是狐火,也不是雷鸣。你们碰它,只会触发反噬。”
“你凭什么确定?”谢无妄厉声问。
“因为刚才雷潮降临的时候,我听见了。”汐瑶停下脚步,抬头望着那把钥匙,“它在叫我。不是声音,是感觉。就像海浪推着船往前走,停不下来。”
她一步步走向祭坛。
叶璃握紧剑柄,却没有阻止。她看着汐瑶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一直躲在后方、只敢用潮水掩护他们的人鱼族公主,此刻走在了最前面。
汐瑶踏上祭坛台阶,每一步落下,符文就亮起一道。她伸出手,指尖距离钥匙还有寸许。
钥匙忽然轻轻旋转了一圈。
然后,它飞了起来,落入她掌心。
没有爆炸,没有雷击,没有黑雾涌出。一切平静得诡异。
汐瑶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感受到一股温润的力量顺着掌心流入体内。她的鱼尾在幻化状态下微微发烫,但没有疼痛。她抬起头,看向叶璃和谢无妄,嘴角露出一丝笑:“它没想害我。”
就在这时,整座祭坛猛然震动。
裂缝从中心向外炸开,蛛网般蔓延至整个石台。雷光倒灌,全部沉入地底。原本洒落的光柱瞬间消失,天地为之一暗。
紧接着,一道声音从地下传来。
低沉,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交出钥匙。”
三人同时绷紧身体。
“否则——”
地面剧烈晃动,石台边缘崩塌,碎石滚落深渊。
“浮岳崩塌。”
叶璃立刻跃到汐瑶身边,剑锋指向地面裂缝。“别松手!”
谢无妄拔起雷锤,重重砸向地面,试图稳住地脉震荡。可这一次,雷能没有扩散,反而被裂缝吸了进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吞掉了。
“不行!”他低吼,“它不吃雷!”
汐瑶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永夜钥,额头渗出细汗。她能感觉到钥匙在发热,而地下的存在正在施加压力,像是要把她的骨头一根根压碎。
但她没有松手。
“这不是陷阱。”她抬头,声音沙哑却坚定,“这是我们必须拿的东西。”
叶璃盯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下。“那就别让它抢走。”
她转身面向祭坛中心,双足发力,一脚踩进裂缝边缘。狐火顺着剑身灌入地面,强行阻断能量回流。裂缝的扩张速度减缓,但仍在继续。
谢无妄站到另一侧,雷锤高举,全身电弧狂舞。他咬牙,将最后的雷能压进锤头,狠狠砸下。
轰!
冲击波震开三丈内的碎石,裂缝暂时停止蔓延。
可地下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更近,更清晰。
“三族血脉齐聚……很好。”
叶璃猛地抬头。
汐瑶脸色骤变。
谢无妄怒吼:“谁在说话!”
“我是守门人。”那声音说,“也是最后的判官。你们闯入禁地,触碰圣物,已犯死罪。”
“放屁!”叶璃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定我的罪?”
“你不配持有它。”那声音转向她,“灾星之血,焚尽霜崖,毁我结界。你来此,只为毁灭。”
叶璃瞳孔收缩,手中剑握得更紧。
“你说对了。”她冷冷开口,“我来,就是为了毁掉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规矩。”
她猛然跃起,剑锋直指祭坛中心。
可就在她落下的瞬间,地面裂缝中伸出数道光索,如锁链般缠住她的脚踝,将她硬生生拖住。
她挣扎,狐火燃烧光索,可刚烧断一根,又补上两根。
谢无妄冲上前要救,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开,重重撞在石柱上。
汐瑶站在原地,怀中抱着钥匙,看着两人被困,嘴唇颤抖。
“你们走不了。”那声音说,“除非交出钥匙。”
汐瑶低头看着手中的永夜钥。
它还在发光,温热,像是有心跳。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抬起头,对着虚空喊:“你不是守门人。”
声音落下,全场寂静。
“你是囚徒。”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才是被关在这里的那个。”
地下的声音第一次停顿。
下一秒,整个祭坛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汐瑶双手举起永夜钥,高过头顶。
“我不交。”她说,“这把钥匙,从今天起,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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