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灰烬打着旋儿贴着地皮滚。
我盯着扇骨上那圈幽蓝火苗,它盘得稳,烧得静,像认了主的狗。刚才冥河老怪那句话还卡在我耳朵里——“你离‘焚册日’近一天”,听着像催命符,其实也就那样。我活了三千年,听过比这吓人的多了。
寒星站在我侧后方,短戟横在胸前,呼吸节奏没乱,但我知道她绷着。从刚才那场火起,她的血契就在响,不是声音,是那种只有我能感知到的震频,像是有人在远处敲一口钟,一下一下撞在我神识上。
我没回头。
可掌心那道伤又裂开了,血顺着指缝往下流,滴到扇面上,被银纹吸进去,一点没浪费。这把扇子跟我太久,早就不只是扇子,它吃我的血,记我的话,连《天命漏洞手册》里的冷笑话都刻满了扇骨。
就在这时候,那滴血突然停在半空。
不是落地前的迟滞,是真停了,悬在我指尖上方一寸,颤了颤,然后——闪了三下。
蓝光。
一闪,星盘碎片嗡鸣;二闪,寒星肩头一抖;三闪,锁骨下的契约纹路猛地发烫,像是被人拿烙铁按了一下。
她闷哼一声,没退,反而往前半步。
我这才察觉不对。
井底黑雾动得太慢,像是故意让人看见它的移动轨迹。真正的杀招从来不会给你反应时间,它只会直接出现在你喉咙前。
我抬手想掐诀,左眼琉璃镜却先一步震起来,《天命漏洞手册》整本在脑子里翻页,不是文字浮现,是那种……像是有人在里面擂鼓,咚咚咚,震得我太阳穴突跳。
视野模糊了一瞬。
再看清时,一道黑影已经扑到面前,爪子直掏心口,带起的风刮得脸生疼。
我没有动作。
但我眼角余光看见——人影横移。
寒星冲到了我前面。
她没用戟,也没喊,就是整个人挡下来,背对着我,面对那道狰狞法相。渊主的爪子离她后心只剩半寸,却被一层金光硬生生顶住,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墙。
“咳——”她喷出一口血,落在地上竟燃起细小火苗。
我终于能动了。
右手掐诀刚要召她回来,却发现血契系统毫无响应。不是延迟,不是卡顿,是彻底断联,就像那根线被人从另一头剪了。
“你干什么?!”我吼出声。
她没回头,只是抬起手,抹掉嘴角的血,低声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
但她锁骨下的印记忽然亮得刺眼,金光顺着皮肤蔓延,像蛛网一样爬满整条手臂。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自己胸口,正中契约纹路。
刹那间,那图案活了。
金光炸开,化作一条燃烧的锁链,自她天灵盖冲出,直扑渊主脖颈。他冷笑挥臂想挣,结果那链子绕上去的一瞬,他整张脸扭曲了一下,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这是……”他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你怎会用这个术?”
寒星闭着眼,唇角却扬了扬:“你说过,狗崽子也能改命。”
话音落,她整个人软了一下,神魂离体而出,化作那道金链的主干,缠得更紧。渊主双臂被锁,法相开始不稳定,黑雾翻腾却挣不开,反倒被金光压得不断收缩。
我站在原地,右手还维持着施法姿势,指尖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累。
是因为——我认出来了。
那锁链上的纹路,不是普通的契约反制,那是我三千年前封印十八渊时留下的残韵。我把那段规则刻进了玄冥阁的地基里,从没教过任何人,甚至连星盘都没记录。
可她用了。
而且用得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寒星!”我喊她名字,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立刻断咒!这是禁术,神魂一离体就回不去!”
她依旧闭着眼,但嘴角那点笑没散。风吹起她额前碎发,露出一点朱砂痣,红得扎眼。
“那你当初……为什么救我?”她轻声问,像是自言自语,“明明可以不管的。”
我没答。
因为我记得。
那天她在十八渊边缘,半边身子被妖气蚀穿,心跳快没了。我本可以走,但我停下,割破手腕,把血喂进她嘴里,顺手打了她一巴掌:“要是死了,欠我的血怎么还?”
她说不出话,只睁着眼看我,眼神蠢得要命,却死都不闭。
后来她成了护法,天天被我骂狗崽子,还乐呵呵的。
我以为她是傻。
原来她一直记得。
“我不想你还。”我声音哑了,“给我回来。”
她摇头,神魂所化的锁链又收紧一圈,金光凝成铁狱模样,把渊主整个困在中间。他的嘶吼变得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我左手猛地按住琉璃镜,强行压制《天命漏洞手册》的轰鸣。这玩意儿平时不说话,一吵起来能把人脑子震裂。现在它在警告我:有人动了“情感悖论型术式”,规则正在让路,但代价是施术者永锢神魂。
这不是牺牲,是自杀。
“你给我听着!”我一步步往前走,声音冷得像冰,“你现在退出仪式,我还能把你拽回来。要是等神魂彻底融合,谁都救不了你。”
她终于睁开眼。
目光穿过金光与黑雾,落在我脸上。
“你说过……”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楚,“命运的语法错了,就能改写现实。”
我脚步一顿。
“我只是……”她笑了笑,“帮你校对一下。”
话音未落,她张开双臂,神魂彻底融入锁链。金光暴涨,如烈日初升,照得整个废墟通明。渊主发出最后一声怒吼,却被牢牢钉在半空,动弹不得。
我站在原地,没再动。
折扇从右手指尖滑落,掉在地上,火苗依旧缠着扇骨,烧得安静。
左眼的琉璃镜突然裂了道细纹,从边缘延伸至中央,像是承受不住什么压力。我抬手摸了下,指尖沾了点血,不知是哪来的。
风卷起几片灰烬,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在寒星倒下的身体旁。
她跪伏在那里,头垂着,气息微弱,但心跳还在。她的血契仍在发光,只是暗了许多,像是耗尽了力气。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那滴血还没干,沿着纹路缓缓流动,最后停在指尖,凝成一颗豆大的血珠。
血珠轻轻一颤。
里面那粒幽蓝字迹,缓缓转动,像一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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