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幕的蓝光映在林夏的瞳孔里,将她原本冷艳的眸色染得像深海。
她坐在商务车后座,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耳机里传来三个方位的实时音频,像是在聆听一场精密的手术。
屏幕左上角的画面里,茶水间的白炽灯光有些惨白。
李曼那个“大号保温桶”果然不仅仅是用来装样子的。
她拧开盖子,一股热气升腾起来,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到那股陈旧的茉莉花香。
“张哥,尝尝。”李曼把搪瓷杯推过去,动作熟稔得像是在自家客厅,“这茶底子是2021年成都老茶厂出来的存货——就是那年大暴雨淹了仓库,水都没过膝盖了,你还带人去抢救物资的那批。”
监控里,张建国端杯子的手明显僵了一下。
那一年的水灾是很多人的噩梦,但对此时的他来说,却是一段被公司刻意遗忘的“功勋”。
“我都忘了。”张建国声音沙哑,低头吹了吹浮沫,眼镜片上蒙了一层雾。
“有人没忘。”
耳机里紧接着切入了阿哲的声音,带着并不令人讨厌的慵懒:“林总,档案室这边有货。陈导这台光谱仪简直就是照妖镜,那张《验收单》的公章印泥里,除了铁红,还混了大概15%的硅藻土。”
林夏眉梢微挑。
硅藻土,吸水性强,廉价,通常用来做防水涂料的填充剂。
安盾智联当年为了省那点印泥成本,竟然用这种工业边角料来勾兑印油。
“这不仅是偷工减料,这是独一无二的化学指纹。”林夏对着麦克风低语。
“更有意思的在供应链那边。”阿哲敲击键盘的声音如同急雨,“我刚在暗网爬到了那年的物流单。2021年7月,暴雨前三天,一车两吨重的‘防水涂料添加剂(硅藻土)’送到了基建部,签收人是张建国。但在备注里,我看到了一行被涂抹掉的小字:‘实为公章印油填充,请张经理代收,勿入库。’”
林夏看着监控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一个“代收”,好一个“勿入库”。
这是把张建国当成了移动的垃圾桶,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他手里塞。
下一秒,张建国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那是阿哲通过匿名端口发过去的一张老照片。
照片像素不高,显然是某个路人随手拍的。
暴雨如注的夜晚,张建国浑身湿透,肩膀上扛着一箱沉甸甸的物资,站在没过小腿的泥水里。
那是真的在拼命,也是真的狼狈。
照片下附了一行字:“有些人,连背锅都背得这么体面。当初那车硅藻土,是你自己掏腰包换成了真防水涂料吧?”
茶水间里,张建国死死盯着屏幕,那双浑浊的老眼突然红得吓人。
他记得那天。
主管骂他多管闲事,骂他不懂“成本控制”,让他把好好的涂料扔了,换上那批掺了假的便宜货。
但他没扔,他偷偷塞进了施工队的车里。
他以为这事烂在肚子里了,以为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帮凶。
“张哥,”李曼适时地递上一张纸巾,声音轻得像羽毛,“你不是没做过对的事,只是没人告诉你——做对的事,值得被记住。哪怕是在那种烂泥坑里。”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心理防御机制完全瓦解。信任度:95%。】
画面中,张建国摘下眼镜,胡乱抹了一把脸。
他突然站起身,动作大得带翻了那杯茉莉花茶。
“我有东西给你们。”
他颤抖着手,从那部碎屏手机的SIm卡槽背面,抠出了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内存卡。
“这是23年验收当天的录音。”张建国把卡片按在桌面上,指尖用力到发白,“那时候我多了个心眼,怕以后说不清,就一直开着录音笔。”
阿哲那边迅速接管了数据读取。
不到十秒,一段充满电流杂音的音频在林夏的耳机里炸响。
背景里是刺耳的施工电钻声,还有一个趾高气扬的男声清晰可辨:“老张,你脑子轴是不是?绩效清零和签字,你自己选。那公章盖了就行,谁管它能不能撑过冬天?反正到了冬天,这批人早滚蛋了。”
林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实锤。不是推测,不是逻辑链,是带血的实锤。
“还有这个。”监控里,张建国抓过一张便签纸,笔尖飞快地划动。
那是一份手写的情况说明,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详细记录了当年是如何被胁迫录入虚假压力值,以及那批掺假印泥的具体去向。
写完最后一笔,张建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但他看向窗外的眼神,第一次有了焦距。
此时,地下二层的泵房里,那块刚刚被录入新数据的压力表,指针正微微跳动。
0.41mpa的读数下方,那根早已锈蚀的管道接口处,一颗暗红色的水珠正在凝聚。
“滴答。”
这一声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急促。
锈液滴落的间隔,已经悄然缩短到了14分36秒。
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大楼地基,正在从内部开始崩解。
林夏切断了监控画面,把刚刚接收到的所有文件——录音源文件、硅藻土采购链截图、张建国的电子版手写供词——全部打包,拖进了一个名为“拆楼”的加密文件夹。
车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开始闪烁,像极了某些人虚假的繁荣。
“开车。”林夏对司机说,“去律所。顾大律师今晚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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