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这哪里是纸,分明是ph值只有4.5的‘慢性毒药’。”
林夏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里,李曼正站在社区广场的一顶红蓝条纹帐篷下,手里举着一张早已泛黄的A4纸。
画面有些抖动,应该是陈导的手持摄影,但高清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纸张边缘那像被尿渍浸过一样的陈旧黄色。
“酸性越强,纤维断裂越快,上面的油墨就会在氧化作用下‘早衰’。”李曼的声音穿透了屏幕,带着一股要把这世道撕开一道口子的泼辣劲儿,“这就是大厂给你们设的第一道坑——还没等你熬到35岁,证明你工龄的合同就已经先‘老死’了。”
林夏调整了一下坐姿,车载蓝牙里陆景深的呼吸声还没断,但他显然也听到了直播里的动静,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屏幕里,十几号人围着一个用来烧纸钱的黑陶盆。
他们不是来祭祖的,是来给自己的过去送终的。
张建国站在人群最外圈,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怀里死死攥着一叠文件。
那是他2019年到2023年所有的异常考评表,每一张上面都盖着那枚红得刺眼的公章。
“老张,别抖。”陈导的声音从画外传来,随后一只手递进去一台造型古怪的相机,“改装过的拍立得,加了滤光片。对着那个章拍,如果那是后来补盖的‘穿越章’,相纸显影的时候,你会看见它的‘尸斑’。”
那所谓的“尸斑”,其实是铁基颜料氧化热力图。
张建国颤颤巍巍地举起相机,快门“咔嚓”一声,吐出一张纯黑的相纸。
林夏盯着屏幕,看着那张相纸在空气中慢慢显影。
三十秒后,原本鲜红的公章图案周围,浮现出了一圈诡异的棕红色晕圈,像是一块新鲜的肉放在烂泥里,正在向外溃烂、扩散。
“看见了吗?”李曼指着那张照片,声音陡然拔高,“正常的氧化是均匀褪色,这种边缘扩散,是因为油墨里的溶剂还在挥发!这章盖上去绝对不超过三个月!”
人群瞬间炸了。
“烧了它!”李曼一把点燃了陶盆里的固体酒精,蓝色的火焰“呼”地窜起半米高,“今天烧的不是纸,是他们替我们写好的那个狗屁结局!”
碎纸机的嗡鸣声被火苗吞噬。
第一张合同扔进去,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那些充满了“乙方义务”和“放弃追责”的条款。
黑灰飞舞,带着一股刺鼻的胶水味。
轮到张建国时,他动作却卡住了。
他抽出了中间那一页——2021年的调岗申请复印件。
那是他人生最灰暗的一年,被发配到边缘部门,又因为不懂“向上管理”被扣了半年的绩效。
在那张复印件的背面,有着几行淡淡的铅笔字,那是他当时躲在厕所里,一边哭一边写下的“技能复健计划”。
“这面是假的,但这面是真的。”
张建国喃喃自语,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纸张的中缝撕扯,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给新生儿剪脐带。
印着鲜红假公章的正面被投入火盆,瞬间化为灰烬。
而那张写着铅笔字的背面,被他折好,郑重地塞进了贴身的衬衫口袋。
“石墨是世界上最稳定的物质。”林夏看着这一幕,轻声说道,像是在对电话那头的陆景深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钻石是碳,铅笔字也是碳。资本的印泥会烂,但打工人的骨头也是碳做的,烧不坏。”
当晚,一段名为《烧合同的人》的短视频在各大平台疯传。
视频结尾没有激昂的bGm,只有张建国那张布满皱纹的特写,以及那行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别认输,还没完。”
同一时间,“胡同废话社”那个画风清奇的公众号悄无声息地上线了一个h5小程序。
林夏看着后台数据疯狂跳动。
用户只需要上传合同照片,后端的AI就会自动进行光谱比对,红框标出公章异常区域,并根据劳动法生成一份“防坑自保指南”。
这哪是什么小程序,这分明是人手一台的“照妖镜”。
“上线两小时,使用量破十万。”林夏看着飙升的曲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安盾的法务部今晚怕是要住在公司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李曼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张建国那张乱得像狗窝一样的办公桌。
在那堆杂乱的数据线中间,一本崭新的《打工人文件自保手册》修订版正端正地摆着。
书的扉页夹着一张便签,字迹是李曼特有的狂草:“你留下的那页纸,现在是互助会第001号教学样本。别当废纸藏着,那以后是教材。”
窗外,夜色浓稠得化不开。
林夏还没来得及回个“赞”,平板顶端突然弹出一那个令人心悸的红色感叹号。
王砚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字,却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熟悉味道:
“安盾发公告了,他们没否认公章异常,但他们找了个更恶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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