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瞬间,时间像是被拉长了。
秦烬感觉自己像一片被扔进暴风眼的枯叶,在毁灭的洪流里翻滚、撕扯。
残鼎挡在身前,混沌光芒疯狂闪烁,勉强护住他的要害。
但他还是被炸飞了。
飞了多远?不知道。
只知道后背撞碎了至少七八块焦岩,最后“砰”的一声砸进一片滚烫的岩浆河里。
“嗤——!!!”
皮肉烧焦的声音和剧痛同时传来。
秦烬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差点直接晕过去。
他拼命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手脚并用,狼狈地从岩浆河里爬出来。
身上全是伤。
左臂软绵绵地垂着,骨头应该断了。
肋骨至少断了三根,每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肺里搅。
最要命的是后背——一大片皮肉被岩浆烧得焦黑,深可见骨。
但这些都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丹田里的雷火混沌丹……黯淡了。
不是破碎,而是像被蒙上了一层灰,旋转速度慢了十倍,散发出的灵力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道基倒是没事——之前用雷麒麟的本源印记彻底清除了黑雷烙印,道基稳固得很。
但金丹受损,等于发动机坏了,有再好的底盘也跑不动。
“咳咳……”
秦烬又吐出一口血,血里带着内脏碎片。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向爆炸的方向。
三十里外,那片空间已经彻底崩塌了。
不是普通的碎裂,而是像被打碎的镜子,无数黑色的空间裂缝密密麻麻地蔓延,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深不见底的虚空窟窿。
那颗黑色珠子……不见了。
自爆得连渣都没剩。
但秦烬没时间庆幸。
因为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一股锁定他的、暴怒到极致的恐怖气息。
来自雷麒麟。
秦烬艰难地转过头。
百米外,雷麒麟站在那里。
它没受伤——元婴神兽的防御不是盖的,珠子自爆的威力虽然恐怖,但还不足以重伤它。
但它此刻的状态……比受伤更可怕。
那双紫色的瞳孔里,已经没有理智,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怒火。
它死死盯着秦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咆哮。
不是因为秦烬攻击珠子——那是他们商量好的计划。
而是因为……
在珠子自爆的瞬间,秦烬被炸飞了。
而在雷麒麟的认知里,秦烬是它的契约伙伴。
伙伴在它面前被炸成重伤,这比直接打它脸还让它愤怒。
“吼——!!!”
这一声咆哮,不再是警告,而是宣战。
对那颗已经自爆的珠子的残余气息,对这片被污染的空间,对……一切。
雷麒麟仰起头,四蹄猛踏地面!
“轰隆隆——!!!”
整个秘境都在震动!
天空——那片纯粹的漆黑天幕——骤然亮起!
不是阳光,而是无数道紫色的、粗大如龙的雷霆!
它们从虚空深处钻出,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张覆盖方圆数百里的雷霆巨网!
万里雷狱!
雷麒麟的天赋神通之一,真正的灭世之威!
秦烬头皮发麻。
他能感觉到,每一道雷霆的威力,都堪比金丹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而这里有多少道雷霆?成千上万?数不胜数!
这要是全砸下来,别说他现在重伤,就是全盛状态,也得被轰成渣!
“等等!”
秦烬用尽力气大喊,“珠子已经炸了!是我啊!”
但雷麒麟听不进去。
它的理智已经被怒火烧光了,此刻完全被本能支配——毁灭!
毁灭这片污染它伙伴的空间!
毁灭一切!
“轰——!!!”
第一道雷霆劈落。
不是劈向秦烬,而是劈向三十里外那个虚空窟窿。
粗大的紫色雷龙狠狠撞进窟窿里,炸开一团刺目的电光,将那片崩塌的空间又犁了一遍。
但这只是个开始。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十道、第一百道……
雷霆如雨,疯狂倾泻!
整个秘境最深处,化作了一片雷霆的海洋!
秦烬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他现在的位置很尴尬——离雷麒麟不远,离虚空窟窿也不远,正好在两者中间。
雷霆虽然主要轰向窟窿,但余波也够他受的。
一道雷霆擦着他身边劈落,炸开的电浆溅到他腿上。
“嗤!”
焦糊味传来,左小腿瞬间失去知觉。
秦烬咬牙,从储物袋里摸出最后几颗疗伤丹药,全塞进嘴里。
然后他拼命催动残破的金丹,榨出最后一丝灵力,灌注进残鼎。
“嗡……”
残鼎从识海飞出,悬在他头顶,垂下微弱的混沌光芒,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
这护罩挡不住雷霆的直接轰击,但至少能削弱余波。
秦烬趴在地上,像只乌龟一样缩着,祈祷雷麒麟赶紧发泄完。
但雷麒麟显然没打算这么快收手。
它像是要把三百年来被那颗珠子折磨的怨气,一次性全发泄出来。
万里雷狱持续了整整一刻钟,雷霆的轰击就没停过。
那片虚空窟窿已经被炸得扩大了三倍,周围的空间裂缝更多了,整个区域的能量彻底暴走。
秦烬的状态越来越差。
残鼎的护罩已经碎了三回,每次破碎,他都得重新催动,消耗极大。
金丹里的灵力快要枯竭了,道基都开始不稳。
更麻烦的是,雷麒麟似乎……注意到他了。
在又一道雷霆劈落后,雷麒麟突然转过头,那双紫色的瞳孔,冷冷地看向了秦烬所在的方位。
它似乎在疑惑:这个渺小的、散发着微弱气息的东西,为什么还没被雷霆余波轰成渣?
然后,它迈步走了过来。
一步,十丈。
三步之后,它已经站在了秦烬面前。
庞大的身躯像座山,投下的阴影将秦烬完全笼罩。
秦烬抬起头,对上那双冰冷的紫色瞳孔。
“是我啊……”
他哑着嗓子说,“秦烬,你的契约伙伴。”
雷麒麟盯着他,看了几秒。
然后,它抬起右前爪。
爪尖,紫色的雷光开始凝聚。
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雷霆之力,而是充满毁灭气息的、压缩到极致的雷球。
它要……补刀。
秦烬瞳孔收缩。
他想躲,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重伤加上灵力枯竭,他现在连抬根手指都费劲。
只能眼睁睁看着雷麒麟的爪子缓缓抬起,雷球越来越亮。
“妈的……”
秦烬心里骂了一声。
他拼尽最后力气,将神识沉入契约联系,试图唤醒雷麒麟的理智。
但契约那头传来的,只有狂暴的怒火和毁灭的冲动。
雷麒麟彻底失控了。
爪子,落下。
雷球,砸来。
秦烬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
但就在这一瞬间——
识海深处,那尊一直沉寂的葬仙残鼎,突然爆发了!
不是之前那种被动的护主,而是主动的、愤怒的爆发!
“嗡——!!!!!”
低沉的嗡鸣,穿透识海,穿透肉身,甚至穿透了这片雷霆秘境!
残鼎表面的那些古老刻痕,全部亮起!
混沌光芒如同实质的潮水,从鼎中喷涌而出,瞬间充斥了秦烬的整个识海!
然后,这些光芒顺着契约联系,涌向了……雷麒麟!
不是攻击,而是……净化。
一股苍凉、厚重、仿佛能抚平一切狂暴的古老意志,顺着契约联系,狠狠冲刷进雷麒麟的神魂深处!
雷麒麟的爪子,在距离秦烬头顶不到一尺的地方,骤然停住。
它那双紫色的瞳孔里,狂暴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迅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然后是清醒。
它低头,看向爪下的秦烬。
又抬头,看向远处那片被它轰得稀烂的虚空窟窿。
最后,它看向自己爪子上的雷球。
“我……干了什么?”
一道带着惊愕和懊悔的神念,通过契约传来。
秦烬睁开眼,长长松了口气。
“你差点干掉你的契约伙伴。”
他有气无力地说。
雷麒麟慌忙撤去雷球,收回爪子,然后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用鼻子碰了碰秦烬。
“对不起。”
它的神念里充满了愧疚,“我刚才……失控了。”
秦烬摆摆手:“没事,理解。换我被那颗珠子折磨三百年,我也得疯。”
他顿了顿,又问:“现在清醒了?”
雷麒麟点头,神念里带着后怕:“你的鼎……刚才那股力量,是什么?”
秦烬也不知道。
他内视识海。
残鼎已经恢复了平静,光芒收敛,又变回了那尊古朴、残破的小鼎。
但秦烬能感觉到,鼎身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不是完整的意识,而是一道烙印,一道属于“葬仙”这个名号的、亘古不灭的战意。
正是这股战意,在关键时刻冲破了雷麒麟的怒火,唤醒了它的理智。
“以后再研究。”
秦烬摇摇头,挣扎着想站起来。
但失败了。
伤太重,灵力枯竭,他现在连坐直都费劲。
雷麒麟立刻俯下身,用鼻子轻轻拱了拱他,将他拱到自己背上。
“我带你回去疗伤。”
它的神念温柔了许多。
秦烬趴在雷麒麟背上,感受着它温暖的体温和稳健的步伐,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意识,开始模糊。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万里雷狱轰得面目全非的区域。
虚空窟窿还在,空间裂缝还在,污秽气息已经被雷霆净化了大半。
但秦烬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颗珠子自爆得太干脆了。
像是有意为之。
难道……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海闪过,但他没力气细想了。
黑暗吞没了意识。
雷麒麟载着他,化作一道雷光,朝着诞生洞穴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那片被雷霆洗礼过的废墟深处。
一道细如发丝的、几乎不可见的黑色裂缝,悄然闭合。
裂缝后,隐约传来一声冰冷的、带着讥讽的低笑。
然后,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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