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那声音尖利得像碎玻璃刮过生铁,尾音还裹着湿漉漉的黏液气泡声,那十二具坚硬如铁的尸傀,关节处竟开始寸寸碎裂,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骨茬刺破皮肉的“噗嗤”声在死寂巷道里炸开,像极了过年时被踩爆的冻烂橘子;【耳膜被震得嗡嗡发麻,喉头泛起一股酸涩的腥甜】。
但那些尸傀没倒。
眼眶里那两簇幽绿鬼火非但没灭,反而像被泼了热油,“呼”地一下窜成了青焰,顺着碎裂的膝盖骨淌进地砖缝隙;【焰尾扫过脚踝,皮肤却骤然失温,汗毛根根倒竖,仿佛有无数冰针正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那火没温度,甚至带着股子让人牙酸的阴冷;【舌尖泛起铁锈味,牙齿不受控地轻轻叩击,咯咯作响】。
“想跑?”
祝九鸦脚尖一点,人已窜至排水沟旁。
沟里黑水翻涌,一股子混杂着烂菜叶和死老鼠的恶臭扑面而来;【那气味浓稠得如同实体,撞上鼻腔时竟让眼球微微刺痛,眼角瞬间沁出泪意】。
而在那层油腻腻的污垢下,青焰正如同活蛇般逆流而上,直指城东方向。
那是义庄的地界。
她正要提步去追,眼角余光却瞥见黑水里飘着块东西。
那是半片褪色的红襁褓,布料稀烂,上面绣着的“平安”二字只剩个“平”,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穷人家婆娘熬瞎了眼赶出来的;【指尖隔着三尺远便嗅到一股陈年奶渍混着樟脑丸的微酸气息,袖口拂过水面时,衣料吸饱了黑水,沉甸甸地往下坠】。
这花样……跟她在冰湖底下捞出来的那个被做成阵眼的童男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祝九鸦心口那团火蹭地一下就顶到了嗓子眼。
她二话不说,并指如刀在掌心狠狠一划。
血珠子滚落黑水,“滋啦”作响。
那是不正常的入水声——倒像是一滴滚油掉进了冷灶;【血珠溅起的微小水花打在她手背上,竟烫得一缩,可再触黑水,却又冷得刺骨,寒热交攻,整条手臂肌肉绷紧发颤】。
血丝瞬间炸开,化作一张猩红的细网,兜头罩住了那缕正欲随青焰遁走的残魂。
指尖触到血网的一瞬,一股子带着奶味儿的怨气顺着经络直冲天灵盖;【那奶香甜得发齁,却裹着铁锈与腐草的气息,冲进鼻腔时,太阳穴突突狂跳,眼前闪过半秒乳牙脱落的钝痛幻觉】。
画面碎片般在脑海里炸开:半夜的乱葬岗,铁锹铲入冻土的闷响【沉闷得像砸在朽木棺材板上,震得耳道嗡鸣不止】,还有那个一身黑袍的男人,站在刚被掘开的小小坟包前,指着那还没凉透的尸身说:“魂还在,正好做引。”
连死人魂都不放过,这皇家的吃相,比野狗还难看。
“封住出口!”
祝九鸦低喝一声,声音冷得掉冰渣。
不需要她多解释,容玄手中天枢印已然祭出。
一方小小的铜印迎风暴涨,金光如瀑,狠狠砸向排水沟尽头。
“轰!”
青焰去路被堵,憋屈得在沟里疯狂打转,最后竟直接把地面顶出了个大窟窿;【气浪掀得额前碎发猛拍向眼皮,灰尘呛进喉咙,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咳,咳得胸腔发痛】。
乱石崩飞,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露出来的不是下水道,而是一条修葺平整的密道。
两侧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经文,朱砂色泽暗沉发黑,那是混了童子血的特征;【指尖抚过凹痕,触感粗粝如砂纸,指甲缝里嵌进一丝干涸发脆的暗红碎屑,凑近一闻,是陈年血腥混着松烟墨的苦涩】。
容玄盯着那些字,原本握刀极稳的手竟然在抖。
他那修长苍白的指尖颤巍巍地抚过一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指腹蹭下一层干涸的血粉;【那粉末簌簌落在他手背,竟微微发烫,像一小撮余烬】。
“这是……我写的。”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说梦话,“十五年前那一夜,家里全是火,到处都是死人。那个太监把我按在血泊里,逼我抄这卷《度亡经》,说只要抄完,爹娘就能往生极乐。”
多可笑。
那时候他满手是血,以为自己在渡亡魂,却不知每一个字,都是在给这把要命的刀加码,是在收集至亲临死前最纯粹的怨气。
“往生个屁。”
祝九鸦反手将那缕残魂揉进发间的骨簪里。
那簪头是个小小的摇篮样式,刚好容下这一缕无处可依的孤魂;【簪身贴着后颈肌肤,竟传来一丝微弱搏动,像一颗冻僵的小小心脏在缓慢复苏】。
“你那好哥哥拿活人魂当灯油点,却不知道这灯芯早让他自家养的虫子给蛀空了。”
她一撩衣摆,纵身跳入密道。
落地无声,只有脚底沾染的血迹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红梅;【鞋底碾过青石接缝,传来细微的咯吱声,血渍未干,黏腻地裹住脚踝,每一步都像踩在温热的软泥里】。
密道尽头连着那座早就废弃的城东义庄。
原本应该停放棺材的大堂里,此刻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摆着口巨大的青铜鼎。
刚才在外面炸裂的那十二具无头尸傀,此刻竟像虔诚的信徒一样,围着铜鼎跪成了一圈。
鼎内没有火,却翻涌着灰白色的香灰,灰尘聚散间,隐约能看见一只巨大的竖眼轮廓正在缓缓睁开;【灰雾漫过脚面时,皮肤泛起鸡皮疙瘩,耳中嗡鸣渐强,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梵唱正从地底深处渗出,却听不清词句】。
那眼神,贪婪,冰冷,带着股视苍生如草芥的高高在上。
“古神的第三只眼。”
容玄跟在她身后落地,声音已经恢复了那种死水般的平静,只有眼底压抑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九鸦姑娘好眼力。”
铜鼎后转出个人来。
影宸手里把玩着一块玉圭,脸上挂着那种让人看了想吐的温和笑容;【玉圭相击时发出的“叮”声异常清越,却在耳道里反复回荡,余音拖得极长,像一根银针在颅骨内轻轻刮擦】。
他轻轻敲了敲鼎身,发出一声清越的“叮”响。
“你就不想知道,这鼎底下压着什么宝贝?”
没等祝九鸦开口,他自顾自地掀开了鼎盖。
一股子焦糊味混着铜锈气冲天而起;【那气味灼烧鼻腔,眼泪瞬间涌出,视线模糊,连带着呼吸都带上一股金属灼烧后的苦涩余味】。
鼎底没别的,只是一块铜饼。
那是四十九枚铜钱被高温熔化后强行压在一起形成的,但每一枚铜钱上那个歪歪扭扭的“九”字,哪怕化成了水,祝九鸦也认得出来。
那是厉枭的,是瞎眼婆婆的,是瘸腿老张的……
那是她在流民营里那些同伴的命契!
这群在京城权贵眼里连蝼蚁都不如的人,临死前把唯一的活命钱给了她,求她给条活路。
结果呢?
这帮畜生把钱熔了,把那点微薄的愿力炼成了锁魂的链子!
祝九鸦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拿着大锤狠狠砸了一下;【耳内骤然失聪,世界陷入真空般的寂静,唯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颅腔里疯狂撞击】。
痛极反笑。
“好,真好。”
她嘴角咧开,露出那颗尖锐的小虎牙,笑得比鬼还难看,“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听响,那就听个够!”
她猛地拔下发间骨簪,看都没看,甩手就朝鼎心砸去。
“啪嗒。”
小小的骨簪落入滚烫的铜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那轻响却像一枚冰锥,直直钉进鼓膜深处,震得牙根发酸】。
但下一秒
“呼!”
一团惨白的火焰猛地从鼎中窜起。
那火里没有神佛,只有四十九张脏兮兮的小脸,那是流民营里冻死的孩子,是饿死的孤儿。
他们手拉手,在那惨白的火光里嬉笑,张嘴唱起了那首在京城角落里传唱了无数遍的童谣: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歌声稚嫩,却带着股穿透骨髓的凉意;【每个音节都像冰晶凝结又炸裂,耳道深处泛起细密刺痒,后颈汗毛尽数倒立】。
影宸手里的玉圭“咔嚓”一声,裂了道纹。
那些原本跪伏在地的尸傀猛地抬起头,眼眶里原本幽绿顺从的鬼火,此刻竟被那童谣声染成了刺目的血红!
命契反噬。
所谓控魂,控的是怕死之心。
可这群孩子连死都不怕了,你拿什么控?
“吼!”
十二具尸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它们没有扑向祝九鸦,而是齐刷刷地调转了方向,那双滴着血泪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它们曾经的主人。
影宸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疯子……都是疯子!”
祝九鸦一把拽住正要拔刀的容玄,根本不看身后的修罗场,拖着他就往门外退。
“现在信了?”
她喘着粗气,声音低得像是在磨牙,“这世道规矩是吃人的,但只要牙口够硬,人也能把规矩给咬碎了咽下去!”
两人刚退到义庄门口,身后那座大堂里突然爆开一团耀眼的白光。
那童谣声非但没停,反而顺着密道的风口,像瘟疫一样朝着皇城方向蔓延而去。
而脚下的大地,开始隐隐震颤。
那是太庙地基下,千百年来积攒的香灰层,正在承受不住这股来自底层的怒火,即将崩塌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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