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铜漏在寂静中滴答作响,如同冷月心此刻的心跳——规律,沉稳,不带一丝波澜。我垂手立于殿中暗影处,玄色宫装与梁柱投下的阴影融为一体,手中紫檀木匣却似有千斤重。
匣内是三年来织就的天罗地网,每一根丝线都牵扯着凤清羽那张看似柔弱实则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陛下。我的声音平稳得像殿外结冰的湖面,南国商会密档七份,禁军统领与凤氏外戚往来书信十二封,天魔战时粮草调换的暗记拓片......木匣在御案上缓缓打开,我刻意避开凌苍骤然紧缩的眉峰,指尖划过那些足以掀起朝野巨浪的证据,还有这个。
最后呈上的是枚青铜令牌,蛇形纹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是当年凤清羽作为南国质子送来北境时,我亲手为她打造的信物。那时她还是个梳着双环髻的少女,总爱偷溜出质子府看雪,会把冻得通红的手藏进我的袖袋里,用软糯的语调喊我月心姐姐她连天魔入侵都敢做手脚。
凌苍的指节叩击着案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我能感觉到那股压抑的怒火正在狮系帝王的胸腔里积聚,如同火山喷发前的震颤。
案上的青铜令牌被他捏出细微的裂痕,朕给过她皇后之尊,给过她凤氏荣光......
陛下。我适时打断他的话,将一份账册推到最上层,这是九域商会近五年的利润流向。其中三成通过隐秘渠道,最终汇入了凤族私兵的军械库。蛇类从不轻易显露獠牙,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我不需要添油加醋,事实本身就足够锋利。
殿外忽然传来夜露滴落的声音,凌苍起身走到窗前。玄色龙袍在夜风中翻卷,猎猎作响。我看见他右手按在腰间佩剑上,那柄随他征战多年的剑,此刻正不安地嗡鸣着。三个月前凤清羽生辰时,他还亲手为她描过眉;半年前北境大捷,他特许这位南国公主乘坐御辇同游朱雀大街。
这些温情脉脉的画面,此刻都成了刺向他心脏的冰棱。冷月心。凌苍的声音比殿角的寒冰更冷,你跟了她多少年?十二年零七个月。我平静作答。当年正是我奉先皇密令,潜伏在她身边做陪读。
从南国深宫到北境质子府,从太子侧妃到母仪天下的皇后,我亲眼看着这条美人蛇如何褪去青涩,在权力的泥沼中蜕变成如今的模样。凌苍忽然转身,狮瞳中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将我吞噬。我垂眸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不染丹蔻——这是情报人员最基本的素养,从不留下任何痕迹。就像三年前处理掉那个发现凤清羽与魔族私通的小太监时,我甚至没让他看清自己的死因。
她可知你是天眼的人?臣不知。这是实话。凤清羽何等狡猾,或许早有察觉,只是从未点破。我们就像两条在黑暗中互相试探的蛇,维持着危险的平衡。直到今日,这平衡终于被御案上的铁证彻底打破。
凌苍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帝王的孤寒与嘲讽。他拿起那份天魔战的粮草记录,指腹摩挲着上面凤清羽的私印:好一个为太子驱邪,好一个心腹自作主张昨日金銮殿上,凤清羽梨花带雨的模样犹在眼前,她甚至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手毒杀那个跟随她十年的厨娘。狐系的狡黠与蛇系的狠辣,在她身上竟融合得如此完美。我注意到凌苍将那份账册反复看了三遍,最后停留在记录着九域商会的那一页。
这才是最致命的毒药——凤清羽不仅勾结外戚,干预军政,更将触手伸向了帝国的经济命脉。那些看似普通的丝绸茶叶贸易,实则是她输送情报、贿赂官员的渠道。你下去吧。凌苍背对着我挥了挥手,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月光下明明灭灭,让夜无影来见朕。
我躬身告退,走到殿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那是凤清羽亲手为他烧制的青瓷茶杯,据说烧坏了七十二窑才成此一对。此刻,这些温润如玉的瓷器正和他们之间的情谊一样,在冰冷的地面上四分五裂。夜风卷起我的衣袂,我抬头望向皇后居住的长乐宫。
那里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丝竹之声。凤清羽大概正在宴请她的党羽,庆祝自己又一次化险为夷。她永远都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智慧,在权力的刀锋上跳舞。但她不知道,真正的猎人从来不会在猎物最警觉的时候扣动扳机。凌苍眼中一闪而过的冷静,已经泄露了他的决定。
这条雄狮正在收起利爪,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在酝酿更精准的扑杀。而我这条潜伏在暗处的蛇,只需要继续耐心等待,等待下一次致命一击的时机。回到天眼总坛时,青铜面具下的脸颊已被夜露浸湿。我摘下腰间玉佩,将今夜的见闻刻在密信上。当信鸽振翅飞向城外那座不起眼的宅院时,我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雪夜。
年幼的凤清羽把暖手炉塞进我怀里,轻声说:月心姐姐,等我当上皇后,就带你回南国看海。那时的她,眼中还没有如今这些深不见底的欲望。而我,也尚未学会用最冷静的目光,旁观一场注定惨烈的悲剧。蛇系的理智告诉我,从她踏入这座皇城的那天起,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权力的游戏里,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只有活下来的玩家。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就像凌苍此刻的心境。
我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我,将继续站在阴影里,冷静地记录下这乱世棋局的每一步走向。因为蛇类最懂得,在时机成熟之前,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伺机而动。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暴风中文(m.baofengzw.com)九域雄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