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顶的罡风如刀,刮过青灰色的石栏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这座矗立于皇城之巅的塔楼,顶层三百级石阶以上便是连禁军都不得靠近的禁地,此刻却有微弱的磷光从最高层囚室的铁窗中渗出,在浓黑如墨的夜色里划出诡异的轨迹。
我蜷缩在横梁阴影处,青铜面具与石壁的缝隙完美契合。第七根檐角下的风铎是传递消息的最佳位置,此刻它正随着我的呼吸频率轻轻震颤——这是密探独有的摩斯密码。
三天前潜入这座号称天牢第二的囚室时,我绝不会想到会看见如此景象。墨尘就坐在囚室中央那堆散落的稻草上。
这位曾权倾朝野的狐系谋士穿着粗布囚服,长发凌乱地垂在肩头,却丝毫不见阶下囚的狼狈。他右手捏着枚莹白的骨片,正小心翼翼地将其搁在地面的裂纹处——那道横贯整个囚室的石缝,恰好与星图中银河的走向完全重合。
当骨片接触地面的刹那,我听见极细微的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墙体深处苏醒。凌夜,他忽然开口,声音比三天前更加沙哑,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说北斗第七星为何叫摇光?我尾椎骨的寒毛骤然竖起。
青铜面具下的呼吸停滞了半拍,右手无声地滑向腰间的短刃。这个名字是我十二岁前的称谓,自从五年前被萧烬从死人堆里捡回去,就该随着那具泡在冰湖里的尸体彻底腐烂。石室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墨尘却像是全然没察觉我的存在,自顾自地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当他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时,我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响——那竟是数十枚用不同材质制成的棋子:兽骨、玉石、青铜,甚至还有几枚泛着幽蓝光泽的鳞片,每一片都精确对应着夜空中某颗星辰的位置。最让我脊背发凉的是那枚黑子。
它被墨尘用食指与拇指轻轻捏着,在月光透过铁窗的刹那,我清晰看见棋子表面蜿蜒的血色纹路,那绝非颜料能模拟的质感,倒像是将整颗心脏的血管系统浓缩在了这方寸之间。当这枚棋子落在石缝交汇处时,整座囚室突然剧烈震颤,墙角处竟有细小的沙砾顺着某种无形的轨迹流动,最终在地面汇聚成微型山脉的轮廓。我屏住呼吸,调动起影杀术的内息。
视网膜上渐渐浮现出记忆中的九域舆图——这是冷月心耗费三年心血绘制的绝密地图,此刻正与地面上的棋局完美重叠!南蛮的瘴气森林由十二枚青鳞子代表,北漠的冰封高原是七块寒玉,而中洲腹地那片象征皇城的位置,赫然被那枚染血的黑子牢牢占据。墨尘突然轻笑出声,手指在棋盘上虚点:天枢为阵眼,天璇作羽翼,天玑引杀局...他的指甲在月光下泛着青黑,可惜啊,还差最后一味药引。风突然改变了方向。
我看见墨尘的瞳孔在瞬间收缩,那双总是含笑的狐狸眼此刻竟映出竖瞳的轮廓,如同某种潜伏在暗处的冷血动物。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代表南疆的银骨子时,我终于看清那骨片上刻着的诡异符文——与三年前巫蛊案中死者身上的烙印一模一样。
青铜面具下的掌心沁出冷汗。三天来我共观察到十七种不同材质的棋子,每种材质对应着九域中某个势力的镇族之宝。而墨尘每次落子的方位,恰好与近半年来发生灾变的地点完全吻合:东海水啸那日,他将三枚贝母棋子沉入石缝;西荒地震前夜,七颗青铜子在子时同时碎裂。该回去复命了。
墨尘突然转头,目光精准地锁定我藏身的横梁,替我告诉萧烬,星轨已偏,棋局终了。我如狸猫般坠地,短刃划破空气的刹那却发现囚室内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那盘诡异的棋局依旧完好,染血的黑子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当我跃出塔顶时,怀中密信已用特殊药水处理完毕——那是将磷光粉与狼毒花汁液混合的密写剂,只有在冷月心特制的紫光灯下才能显影。夜风掀起我的夜行衣下摆,青铜面具碰撞着牙床发出沉闷的响声。
经过第七根檐角时,我用匕首在风铎内侧刻下三道竖痕——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报信号。云层裂开道缝隙,月光恰好照亮掌心那枚在墨尘囚室捡到的鳞片,冰冷的触感让我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萧烬在死人堆里找到我时,眼中同样冰冷的光。此刻皇城深处,萧烬的御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当蛮牛将密信呈上去时,这位狮系帝王正用狼毫蘸着朱砂在九域舆图上圈点。信纸在紫光灯下显影的瞬间,我听见镇纸落地的脆响——那是萧烬登基五年来第一次失态。把冷月心叫来。他的声音比殿外的玄铁栏杆更冷,让她立刻破解凤清羽陪葬品里的那只鎏金匣子。我隐入廊柱阴影,看着蛮牛魁梧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青铜面具下的呼吸逐渐平稳,但方才在塔顶看见的棋局却在脑海中不断旋转。
墨尘布下的绝非普通棋局,那些染血的棋子分明是某种献祭仪式的媒介,而中洲那颗黑子的位置,恰好对应着皇宫地脉的龙眼所在。夜风再次掠过檐角,风铎发出急促的震颤。我数着那串摩斯密码,忽然僵在原地——冷月心传来的紧急密报只有四个字:星轨已偏。塔顶囚室内,墨尘的笑声穿透层层石壁。
我仿佛看见他苍白的手指拈起最后一枚棋子,那是用活人指骨打磨而成的将星,正缓缓落向舆图上标注着天魔渊的位置。而在棋盘边缘,一滴鲜血正从石缝中渗出,在月光下凝结成诡异的符号——那是上古传说中仪式的阵眼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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