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卫铮在二堂听陈觉禀报田丰一日所为,抚掌大笑:“元皓真霹雳手段!”
陈觉也笑:“这下,赵、孙、周三家该知道,这位新来的功曹,不是好相与的了。”
正说着,田丰挟着一卷竹简进来,面上毫无倦色。他将简册摊在案上:“君侯,今日初步考课,县寺吏员二十七人,称职者九人,庸碌者十一人,不堪用者七人。不堪用者,丰建议即刻罢黜;庸碌者,留观后效;称职者,当予嘉奖。”
他又抽出一卷:“这是积案目录。百余案件中,命案七件,盗案三十一件,田土纠纷四十九件,其余杂案若干。丰拟分轻重缓急,命案、盗案优先,田土纠纷次之,一月之内,必清理完毕。”
卫铮看着案上那密密麻麻的记录,心中感慨。这就是田丰,不尚空谈,只做实事的田元皓。有他在,平城的法度、吏治、民心,才算真正有了根基。
“一切依元皓兄安排。”卫铮郑重道,“需要何人协助,需要多少权限,尽管开口。”
田丰拱手:“只求一事——法之所至,无论贵贱,君侯须为丰后盾。”
“这是自然。”卫铮肃然,“在平城,法大于天。谁敢以势压法,我便以剑护法。”
自那日起,田丰便以功曹身份主持平城县法度重整。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与陈觉、李胜彻查县寺诸曹积弊。三人花了五日,将户曹、仓曹、兵曹、法曹等历年文书账册翻检一空,揪出贪墨吏员三人、玩忽职守者五人。卫铮当堂审理,该罢黜的罢黜,该下狱的下狱,一时间县寺风气为之一肃。
此刻,田丰审完最后一份文书,起身活动了下僵直的肩颈。窗外传来整齐的号子声——那是新编的步兵在操练阵型。他走到廊下,凭栏远望。校场上尘土飞扬,玄色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元皓先生。”身后传来陈觉的声音。这位主簿抱着一卷新制的户籍册走来,眼下带着疲惫的青色,精神却极好,“北城三坊的户籍已重核完毕,新增流民一百二十七户,皆已登记造册,按君侯吩咐,分与荒田、贷与粮种。”
田丰接过简册快速浏览:“可有核查身份?鲜卑常遣细作混入流民。”
“杨辅的斥候营暗中查过,暂无疑点。不过……”陈觉压低声音,“昨日西市有三名行商举止可疑,斥候营已盯上了。”
“此事当报君侯。”田丰将简册递还,“对了,高顺所部新兵的甲胄配齐了么?”
“还差三十领。蒲山师傅带着铁匠坊日夜赶工,说重阳前必能完成。”陈觉笑道,“这位蒲师傅当真了得,不仅会打兵器,连皮甲缝制也精通。君侯那柄三尖两刃刀,据说已淬火七次,近日便可开刃。”
田丰点头,目光投向县寺后院。那里日夜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是卫铮特设的铁匠坊。除了打造兵器甲胄,还在试制一种新式弩机——据说是卫铮绘的图样,可连发三矢,射程达一百五十步。若能成,守城时威力大增。
“元皓兄。”又一声呼唤传来。这次是卫铮,他一身简便戎装,未着甲胄,从二堂转出,“正要寻你。练兵一月,我决定近日将在校场大阅,各营演练方案定了么?”
田丰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已拟妥,请君侯过目。骑兵分三队演冲锋、迂回、骑射;步兵演方阵、圆阵、雁行阵变换;弓弩兵演齐射、轮射、抛射;另有斥候营演潜伏、侦察、烽燧传递。”
卫铮接过细看,频频点头:“甚好。只是……”他指着其中一行,“‘骑兵以木刀木枪交锋,点到即止’——改成‘用包布钝枪,全力对冲’。我要看真实的冲击力,不是花架子。”
“可这样容易受伤。”田丰皱眉。
“受伤总比战时送命强。”卫铮语气坚决,“鲜卑骑兵冲锋时,可不会点到即止。”
田丰沉吟片刻,提笔修改。他不得不承认,卫铮在军事上的严苛,确有其道理。边塞不是洛阳,这里的每一分松懈,都可能用鲜血偿还。
二人正说着,徐晃从校场方向大步走来。这位右县尉浑身汗湿,额上还带着操练时的尘土,见到卫铮便抱拳道:“君侯,弓弩营新配的三十张硬弩已分发下去,卫兴正在教授用法。只是箭矢仍缺,现有人均不足三十支。”
“箭矢之事,我已有安排。”卫铮道,“城南山中有大片树林,已命户曹征募匠人,明日便入山伐竹制箭。另外,飞羽、翎毛等物,可向百姓收购,按市价给付钱帛。”
“如此一来,仓廪支出又要增加。”田丰提醒道,“上月修缮城墙已耗钱五十万,今又募兵、制甲、购马……李户曹今晨还来诉苦,说库钱只剩百万不到了。”
卫铮笑了:“元皓先生放心,钱帛之事,我自有计较。”他顿了顿,“三日前,平阳家中送来消息,言洛阳‘流云笺’工坊今岁获利甚丰,父亲已命人押送三百万钱北上,预计月中可到。此外,河东卫氏在并州的十二家商号,本月起三成利润直接拨付平城县寺,充作军资。”
田丰与徐晃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动。三百万钱!这几乎是平城县三年的税赋总和,放在洛阳可以买个闲官了。更不用说商号的三成利润——河东卫氏富甲天下,其商号遍布北地,这三成利润恐怕是个天文数字。
“当然,这些钱不能白拿。”卫铮敛去笑容,正色道,“父亲信中说了,钱可给,但平城必须守住。若今岁鲜卑入寇,平城无恙,则明年继续资助;若有失……卫氏不会将钱投入无底洞。”
压力如山般落下。田丰却感到一种久违的振奋。有雄才之主,有充足资财,有精兵良将——这等局面,不正是士人梦寐以求的建功立业之所么?
“丰,必竭尽所能。”他深深一揖。
卫铮扶起他,目光扫过田丰、徐晃,又望向校场上操练的士卒:“校场大阅时,我要看到一支真正的军队。诸位,平城安危,百姓生死,皆系于此了。”
秋风掠过庭院,卷起满地黄叶。远处校场上,操练的号子声越发响亮,如闷雷滚过边城上空。
田丰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久违的波澜。
而这座边城的故事,也因这位刚正谋士的加入,掀开了新的篇章。
法度将立,民心也将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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