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一色，孤悬于万顷碧波之上的无名荒岛，此刻却成了风暴之眼。
铁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海面，咸腥的风里带着雨意。破浪号如一把利刃，劈开墨蓝色的波涛，船头端立一人，玄甲外罩着的暗红披风被狂风扯得笔直，猎猎作响，正是林战。他手按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如两道冷电，死死锁住天际线上那个越来越清晰的黑点。
“将军，按海图所示，前方便是‘鬼牙礁’，北狄与海枭约定的交易之地。”副将陈到快步上前，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一丝兴奋，“弟兄们已检查过弓弩火器，只等将军号令。”
林战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表情，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等。”
他想起离京前，陛下在密室中的嘱托，朝中主和之声日盛，若不能在此截获北狄与海枭勾结的铁证，边关烽火重燃之日，不知又有多少儿郎要埋骨黄沙。“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他心中默念，一股决绝之气自胸中升腾。此战，许胜不许败。
破浪号降下半帆，借着礁石的阴影，如幽灵般悄然逼近。已能隐约看见岛岸浅滩处停着两艘船，一艘是北狄制式的狭长快船，另一艘则是海枭惯用的多桅帆船。数十人影正在滩头忙碌，将一口口沉重的箱子从海枭船搬向北狄船。
“将军，时机正好！”陈到眼露精光。
林战缓缓举起右手，身后甲板上，百名精锐无声抽刀张弩，杀气弥漫。就在他手臂将要挥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呜——嗡！”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荒岛最高处的礁石上射向天空，轰然炸开一团绿油油的鬼火。
“有埋伏！”林战瞳孔骤缩，心沉了下去。几乎同时，两侧原本死寂的礁石丛中，猛地竖起十数面黑帆，无数手持利刃、面目狰狞的海枭喽啰如鬼魅般现身，怪叫着扑杀下来。更远处，那艘北狄快船竟毫不犹豫地起锚张帆，显然是要弃盟友于不顾，趁机溜走！
“结阵！抢占滩头高地！”林战长剑出鞘，声如雷霆，“弩手压制左侧，刀盾手随我冲！”
箭矢如飞蝗般交错，瞬间便有数名亲卫中箭倒地。林战浑若未见，身先士卒，剑光如匹练般卷出，当先两名海枭头目顷刻间身首异处。热血溅上玄甲，更添几分狰狞。陈到率刀盾手死死护住侧翼，与潮水般涌上的海枭杀作一团。
滩头乱石嶙峋，极大地限制了军阵的发挥，而海枭则仗着熟悉地形，三五成群，利用礁石缝隙疯狂偷袭。战局瞬间陷入胶着。
“将军！北狄船要跑！”一名眼尖的哨兵嘶声大喊。
林战挥剑格开一把淬毒的鱼叉，抬眼望去，只见那北狄快船已调整好风帆，正缓缓转向深水区。若被其遁入外海，再想追赶便是大海捞针，所有谋划功亏一篑！
电光火石间，林战瞥见不远处那艘被海枭遗弃的多桅帆船，船体较大，吃水颇深，似乎装载着未卸完的货物。
“陈到！带你的人，夺船！”林战一剑逼退敌人，指向那多桅帆船，“追上北狄船，死活不论！”
“得令！”陈到浑身是血，闻令毫不迟疑，点起二十余名悍卒，杀开一条血路，扑向帆船。
林战则深吸一口气，长剑遥指蜂拥而至的海枭主力，对剩余将士暴喝道：“儿郎们！缠住他们！为陈将军争取时辰！”
“杀！”
残存的数十名将士齐声怒吼，结成一个紧缩的圆阵，死死钉在滩头，承受着数倍于己的敌人一波猛过一波的冲击。每一刻都有人倒下，但缺口立刻被后面的人补上。林战剑下已不知杀了多少海枭，玄甲彻底被染成暗红，手臂酸麻，却兀自大呼酣战。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漫长如一生。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帆布抖开的声响，接着是陈到兴奋的呼喊：“将军！船开了！”
林战奋力砍翻一名敌人，抽空回望，只见那多桅帆船主帆已张满，正缓缓离岸。他精神一振，嘶声下令：“交替后撤，上船！”
幸存将士且战且退，向船边靠拢。海枭似乎也意识到猎物要跑，攻击更加疯狂。林战亲自断后，剑光舞得水泼不进，每一步后退，脚下都倒伏数具尸体。
最后几步，船已离岸数尺。林战猛地回身，足下发力，在礁石上一点，身形如大鸟般腾空而起，堪堪落在船舷之上。几乎在他落下的同时，十数支钩索、箭矢钉在他方才立足之处。
“起航！”林战扶着船舷，喘息未定，目光已再次锁死前方那道逃窜的船影。
海风更烈，带着浓重的血腥与硝烟味。两艘船一前一后，在这茫茫大海上，展开了一场殊死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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