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还在地上插着,我的手已经快握不住。血从肩膀一路流到手腕,又顺着剑柄滑下去,滴在焦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天族将领站在对面,玄霄戟拄地,胸口起伏。他脸上那道剑痕渗着血,顺着下颌往下淌。他的动作慢了,抬手时手臂微微发抖,显然刚才那一击伤得不轻。
我没有动。
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每吸一口气,肋骨就像被刀刮过一样疼。我靠着剑撑住身体,头有点晕,视线模糊了一瞬,又被我强行压下去。
战场安静了几息。
然后,赤鳞族男子迈步上前,站在我左侧。他刀尖朝地,喘得厉害,但没有后退。石肤族首领拖着锤子走过来,站到右边。他们一句话没说,只是并肩站着。
影爪族的战士从四面围拢,脚步整齐。翼族弓手列阵于高坡,箭已上弦。妖族首领盘坐在不远处,双手结印未散,金瞳盯着敌将背影,指尖还在轻微震颤。
天族士兵开始后退。
有人转身往云舰方向跑,有人丢下兵器,更多人抬头看天,等命令。他们的阵型乱了,不再整齐划一,像一块绷紧的布被撕开一道口子。
敌将环顾四周,看到的是空荡荡的战场和无数双眼睛。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后再没有援军。
我抬起脸,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你们以为只要杀掉我,这场仗就结束了?”
他没回答。
“今天倒下的,不只是我一个。”我继续说,“明天站起来的,也不会只有我一个。”
这句话落下,左翼传来号角声。短促,清晰,三声连响。
赤鳞族男子立刻举刀,带着队伍向前推进。火矢点燃,射向空中,封锁云舰降落路线。石肤族重盾兵压上中军,脚步沉稳,逼得残存天兵不断后撤。影爪族暗哨登上高地,盯住河道与两侧山口,随时准备截杀逃敌。
妖族首领闭眼,口中念出几个音节。敌将刚要抬手凝聚雷云,动作突然一顿,灵力在经脉里打了个转,反冲回心口。他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血来。
我知道他在硬撑。
玄霄戟能压制对手灵力,也会吞噬使用者的生命力。他现在还能站着,全靠一口气撑着。可这口气,撑不了多久。
我看着他,慢慢把剑从地上拔起来。
剑身沾满血,金光微弱,但还在跳动。它和我一样,没彻底熄灭。
翼族首领走到我面前,双翼收起,回头看了我一眼:“接下来怎么打?”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问我。
我没有立刻回答。风卷着灰扑在脸上,我把呼吸压下来,看着远处混乱的敌阵。
“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军队先垮。”我说。
他点头,转身挥手。翼族弓手齐射,箭雨覆盖敌军后方。几艘试图靠近接应的小型云舟被击中,冒出黑烟,歪斜着坠入山谷。
天族将领终于动了。
他猛地举起玄霄戟,想再召雷印。可这一次,天空没有回应。戟尖的光芒闪了两下,熄了。他低头看武器,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副将冲上来扶他:“将军,不能再战了!”
他甩开那只手,还想往前走。
可脚下一软,单膝跪地。
那一刻,整个战场都听见了盔甲撞击地面的声音。
副将慌了,大喊:“撤!快撤!”
剩下的天兵像是得了令,转身就跑。有人踩着同伴爬云梯,有人直接跃上飞舟,更多人丢下武器,只求活命。旗帜倒了,没人去扶。伤员躺在地上,被自己人踏过去。
云舰缓缓升空,舱门关闭前,敌将被人拽了进去。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我看清了他的眼神。
不是恨,也不是怒。
是不敢信。
他们真的败了。
战场上爆发出吼声。
赤鳞族的人抱在一起,石肤族敲响战鼓,影爪族吹起骨笛,声音尖锐而高亢。翼族在空中盘旋,双翼展开,掠过战场。妖族首领睁开眼,露出一丝笑,随即脸色一白,整个人往后倒去,被身边弟子接住。
我站在原地,没动。
剑还在我手里,但已经快拿不住。血流得太多,腿有点软。我想喘口气,却发现胸口堵得慌。
烬羽不在这里。
但她布置的残符还在发挥作用。玉珏还在她手里。如果我出事,她会知道。她会来。
所以我不能倒。
我抬起头,看着云舰远去的方向。
它们没有彻底离开,只是后撤。高空中的云层还在翻滚,说明还有兵力驻守。这一战赢了,但战争没结束。
翼族首领走回来,站在我侧后方。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赤鳞族男子清理战场,把俘虏押到一边。石肤族开始修补东面缺口,防止敌军回扑。影爪族派出探子沿河道巡查,确保水路安全。
妖族首领调息片刻,勉强坐直,低声对身边人说了几句,那人点头离去。
我闭了闭眼,把体内翻涌的气血压下去。
再睁眼时,我转向翼族首领:“他们还会来。”
他点头:“我知道。”
“下次不会这么容易。”
“我们也没打算轻松。”
我嗯了一声,抬手抹掉流到下巴的血。
剑柄很滑。
风把灰吹进眼睛,我眨了一下,视线有点模糊。但我还是盯着天边,直到最后一艘云舰消失在云层里。
赤鳞族男子走过来,递给我一块布巾:“包一下吧,你快失血死了。”
我没接。
“等他们真走了再说。”
他没再劝,站到我旁边,一起望着天。
没有人欢呼了。
大家都明白,这只是开始。
妖族首领缓过来一些,慢慢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你得处理伤口。”
“再等等。”
“你扛不住了。”
“现在不能倒。”
他看着我,没再说话。
远处山坡上,竹背族的人抬着伤员下来,队伍很长。灰角鹿族的女人在临时医帐前分发药草,手脚利落。营地外围,火还在烧,浓烟滚滚,遮住了半边天。
我忽然问:“烬羽有消息吗?”
妖族首领摇头:“还没传信。”
我点头。
只要她还在,阵法就在。只要阵法在,我们就还有退路。
翼族首领开口:“要不要追击?”
“不用。”我说,“他们这次是试探。主力没动。现在追,正中埋伏。”
他沉默片刻:“你说得对。”
我深吸一口气,把剑重新插进地里,借力站直。
肩膀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我能感觉到体温在下降,手指发凉。
但我还是站着。
赤鳞族男子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去找绷带。石肤族首领走过来,默默站在我另一边,替我挡风。
妖族首领闭眼调息,金瞳微闪。
翼族首领看着我:“下一步?”
我盯着天边最后一丝云影,说:“等。”
话音落下,风停了。
灰烬落在肩上,混着血,黏在衣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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