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如铁,四面皆敌。
石碑反噬的狂暴能量在经脉中肆虐,如同失控的星河倒灌,撞碎堤坝,冲垮河床。每一寸血肉都在哀鸣,每一个细胞都在承受着原始星地法则碎片的蛮横冲刷与撕裂。识海更是一片混沌风暴,无数破碎的星辰轨迹、扭曲的山脉虚影、无法理解的古老嘶吼交织冲撞,几乎要将他的自我意识彻底淹没、同化。
而外界的杀机,却比体内的风暴更加致命、更加精准!三方蓄谋已久的绝杀,封死了所有生路,将他钉死在这能量爆发的中心!
生死,只在瞬息之间。
陈谨的瞳孔因剧痛和能量冲击而微微涣散,但深处那一点历经无数次生死淬炼、又被“薪火”点燃的不灭意志,却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没有试图去压制体内那根本无法立刻压制的狂暴能量,也没有徒劳地闪避那已经近在咫尺的三方绝杀。
相反,他做了一个让所有潜伏者都意想不到、甚至堪称疯狂的举动!
他将那原本用于维持自身稳定、抵御石碑反噬的最后一丝清明意志和残余混沌真元,不再用于“防守”或“抵抗”,而是全部灌注进了丹田内那枚正在疯狂旋转、试图包容梳理外来能量的混沌真元核心之中!同时,他主动放开了对那狂暴石碑能量的最后一丝压制,甚至……以自身为通道,将那股狂野的、混合了星辰与地脉碎片的原始力量,向着体表、向着那袭来的三方攻击,悍然“引导”出去!
不是攻击,而是……迎接与融合!
他要将这致命的石碑反噬之力,与外界袭来的三重杀机,连同自身残存的所有力量,在这一瞬间,全部“吞”下去!以自身为熔炉,以混沌真元核心为火种,进行一场前所未有、凶险万分、不成功便成仁的“混沌归墟”!
“来吧!”
陈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嘶哑、近乎野兽般的咆哮,双目瞬间被灰蒙蒙的混沌色泽彻底充斥,甚至隐隐有星辰碎片与地脉虚影在其中生灭!他双臂猛然张开,不再做任何防御姿态,任由那惨绿骨刃、淡金锁链、暗红火针,以及体内喷薄欲出的石碑能量,同时轰击、贯穿、侵入他的身体!
“噗嗤!”“咔嚓!”“嗤——!”
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骨刃刺入左肩,锁链缠上脖颈,火针钉入额头!鲜血飞溅,骨骼碎裂,皮肉焦灼!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
但与此同时,那被他主动引导而出的石碑狂暴能量,也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与这三股外来的攻击能量,在他身体这个“战场”上,轰然对撞、交织、湮灭、沸腾!
“轰——!!!”
以陈谨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灰、金、绿、红四色光芒的恐怖能量风暴,猛然炸开!能量风暴席卷整个江滩,将乱石、芦苇、泥沙尽数掀起、粉碎、气化!地面被撕裂出蛛网般的裂痕,空气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连远处奔流的沧澜江水,都被这股冲击波激荡得掀起数丈高的浊浪!
首当其冲的,是发动攻击的三方潜伏者!
左侧芦苇丛中,那名幽冥殿的暗杀者刚为骨刃刺中目标而心中一喜,下一秒便被那反冲而来的、混合了石碑原始星力与自己死气的狂暴能量狠狠拍中胸膛!他身上的护体死气如同纸糊般破碎,整个人如同破布袋般倒飞出去,尚在空中便已鲜血狂喷,胸口塌陷,气息瞬间萎靡,落地后挣扎两下便没了声息。
右后方巨石处,那名归墟商会修士控制的淡金锁链甫一接触陈谨脖颈,便感到一股混乱到极点的、充满毁灭与吞噬意味的能量逆冲而来!锁链虚影瞬间崩碎,他手中的控制法器“咔嚓”一声炸裂,反噬之力让他神魂剧震,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脸色煞白,看向风暴中心的眼神充满了惊骇。
而自夜空袭下的那道暗红火针,其主人似乎最为警惕,在火针击中陈谨额头的瞬间,便察觉到了下方能量的恐怖异变,毫不犹豫地切断了与火针的大部分联系。即便如此,火针被那混沌能量吞噬、湮灭时传来的反噬,依旧让他隐藏在高处的身影微微一晃,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气息也紊乱了一瞬。
三方蓄势已久的绝杀,竟被陈谨这以身为饵、引动石碑反噬的疯狂之举,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硬生生破去!甚至还造成了不小的反伤!
然而,代价是惨重的。
风暴中心,陈谨单膝跪地,浑身浴血,衣衫尽碎,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焦痕以及诡异的能量侵蚀纹路。左肩被骨刃刺穿,血肉模糊,锁骨碎裂;脖颈被锁链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黑紫色淤痕,气管受损,呼吸艰难;额头更是有一个细小的、深不见底的焦黑孔洞,边缘皮肉翻卷,散发着炽热与阴毒混合的气息,那是火针留下的创伤,直透颅骨,伤及神魂!
体内情况更糟。经脉大半断裂,丹田如同被飓风扫过的废墟,混沌真元核心黯淡无光,表面布满裂痕,旋转几乎停滞。那石碑的狂暴能量虽在与三方攻击对冲中消耗大半,但残余的部分依旧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与自身濒临崩溃的真元、侵入的死气、归墟的切割法则、火焰的焚噬之力疯狂冲突、纠缠,将他体内变成了一片比外界更加混乱、更加危险的绝地。
他的意识在剧痛与能量撕扯中浮沉,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只有血液奔流与能量嘶吼的轰鸣。
“要死了吗……”一个念头闪过。
但紧接着,那沉入灵魂深处的“薪火”印记,那一路走来无数生死搏杀铸就的坚韧意志,那刚刚对混沌大道生出的明悟与向往,如同黑暗深渊中最后一点倔强的火星,猛地跳跃了一下!
“不!我之道,乃包容转化,乃于死地中觅新生!区区反噬,区区创伤,岂能阻我!”
濒临溃散的意识陡然凝聚!陈谨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布满裂痕、几乎停止转动的混沌真元核心之中!不再尝试去控制、梳理体内那团狂暴的“能量乱麻”,而是将自己对“混沌归墟”的所有理解、所有感悟、所有不屈的意志,尽数注入核心!
“以身为炉,以念为火,化万法为薪,铸我不灭道基——混沌归墟,给我炼!”
无声的呐喊在灵魂深处炸响!
那濒临破碎的混沌真元核心,仿佛被注入了最后一丝生机,猛地一颤!随即,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姿态,重新开始旋转!
不再是之前那种包容、梳理的温和旋转,而是一种带着强烈“吞噬”、“分解”、“同化”意志的、如同宇宙黑洞般的向内坍缩式旋转!
核心的灰蒙蒙色泽变得愈发深邃、内敛,如同浓缩的宇宙尘埃。中心那一点源自搬山道“薪火”的灵光,在这极致的压力与意志催动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淬炼的钻石,爆发出更加纯粹、更加炽烈的光芒!
这股新生的、带着“归墟”意志的吞噬之力,开始以核心为中心,向着陈谨体内那团混乱到极点的能量乱麻,缓缓蔓延、渗透。
所过之处,狂暴的石碑星力被强行“分解”,化为最原始的星辰粒子,被核心吸收,修补着自身的裂痕,并让核心的星辰属性部分变得更加凝练、深邃。
阴毒的死气被“同化”,在那包容万有的混沌意蕴下,褪去其阴邪属性,化为精纯的阴性能量,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肉身(部分转化为生机)。
淡金的归墟切割法则碎片被“吞噬”,其精密的符文结构被拆解、吸收,让陈谨对空间与能量的精细操控,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提升。
暗红的火焰焚噬之力被“炼化”,那暴虐炽热的特性被混沌核心磨去棱角,化为一股精纯的阳火之力,与星辰之力、地脉之气缓缓交融。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如同用最钝的刀子,一寸寸刮去腐肉,重塑筋骨。每一次能量的分解与吸收,都伴随着撕裂灵魂般的剧痛。陈谨的身体因无法承受这种内在的剧烈变化而剧烈颤抖,七窍中不断溢出混杂着各种能量的污血。
但他的眼神,却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毁灭之中,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澈,越来越……坚定。
他能感觉到,自己那破碎的经脉,正在被新生的、融合了多属性、更加坚韧的混沌真元缓缓连接、修复、拓宽。
他能感觉到,丹田的废墟正在被清理,一个更加坚固、更加广阔的道基雏形,正在那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混沌核心下方,缓缓凝聚。
他能感觉到,识海中的风暴正在平息,那些破碎的星辰轨迹与地脉虚影,被《周天星辰观想图》逐渐捕捉、梳理、整合,化为观想图的一部分,使其更加完整、玄奥。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对“混沌归墟”这一奥义的理解,正在这场以身试法的疯狂炼化中,飞速加深、夯实,从一个模糊的雏形,逐渐向着一门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潜力无穷的本命神通演化!
毁灭与新生,在这具残破的躯壳内,以一种惨烈而壮丽的方式,同步进行着。
江滩上的能量风暴渐渐平息,烟尘散去,露出一个直径十余丈、深达数尺的焦黑巨坑。巨坑中心,陈谨依旧单膝跪地,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但他周身,却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能量的、深邃内敛的灰暗气息,如同一个微型的宇宙黑洞。
远处,归墟商会的那名修士脸色变幻不定,看着坑中气息微弱却透着诡异危险的陈谨,又看了看旁边幽冥殿杀手冰冷的尸体,以及高空中那道若隐若现、气息不稳的暗红光影,一时竟不敢上前补刀。
钱通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更远处一块完好的巨石上,负手而立,远远望着坑中的陈谨,脸上再无之前的和煦笑容,只剩下深深的凝重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叹。
“以身噬劫,引外敌之力反炼己身……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好一个混沌归墟!”他低声自语,眼中精光闪烁,“此子心性之狠,魄力之大,悟性之高,实乃我生平仅见……其‘价值’,恐怕还要远超之前的预估……”
他抬手制止了手下欲要上前的动作,缓缓道:“不必上前。他现在……很危险。而且,厉炎那疯子,似乎也忍不住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高空之中,那道暗红光影猛地一涨,炽热暴虐的气息再次提升,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
“吼——!!!”
一声饱含愤怒、贪婪与一丝惊惧的咆哮,响彻夜空!厉炎(或其同党)终于按捺不住,显出了身形!那是一个周身笼罩在实质化暗红火焰中、看不清具体容貌、唯有一双猩红眼眸如同炼狱之窗的身影!他死死盯着坑中气息正在发生诡异变化的陈谨,嘶声道:
“竟然……没死?还炼化了我的‘蚀魂炎针’之力?!不可饶恕!你的身体,你的秘密,注定要成为我踏入更高境界的踏脚石!给我彻底化为灰烬吧——焚天炎狱!”
他双手高举,周身火焰疯狂汇聚、压缩,瞬息之间,化作一颗直径尺许、内里仿佛有无数火焰恶魔在挣扎咆哮的暗红色火球!火球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扭曲、燃烧,连下方江滩的碎石都开始融化!
这是厉炎真正的杀招,蕴含了他神境中期的本源炎力与“烛龙”派系的焚灭真意,威力远非之前的火针可比!
火球拖着长长的焰尾,如同陨星坠落,带着焚灭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坑中似乎毫无反抗之力的陈谨,轰然砸下!
钱通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玉算盘。这一击,即便是他,也不敢硬接。陈谨……还能创造奇迹吗?
深坑之中,陈谨缓缓抬起了头。他脸上的血污似乎被体内那股新生的、内敛的力量悄然蒸发、净化,露出一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面容。那双眼睛,彻底化为了深邃的混沌灰色,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万物归墟的至理。
他看着那呼啸而下的焚天火球,嘴角,竟缓缓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仅能活动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对准了那坠落的毁灭之火。
没有磅礴的气势,没有璀璨的光芒。
只有掌心之中,一个微小的、缓缓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与能量的……混沌漩涡,悄然浮现。
漩涡中心,一点纯粹的、源自“薪火”的不灭灵光,静静燃烧。
“混沌……归墟。”
平静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在火焰轰鸣与江风呜咽中,轻轻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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