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路的洋楼隐在香樟树荫里,奶白色的墙爬着青藤,窗台上摆着几盆玉簪花,和苏伊记忆里母亲照片上的景致,竟有几分重合。
跟着巡捕一起站在铁门外时,苏伊的指尖还在发颤。她攥着那枚黄铜印章,印章的棱角硌着掌心,像是母亲隔着十五年的光阴,在轻轻攥着她的手。
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开门的是个鬓角染霜的女人。她穿着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看见苏伊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铜钥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的眉眼……”女人的声音发颤,伸手想要触碰苏伊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眼眶倏地红了。
“林阿姨?”苏伊的声音也跟着抖,“我是苏伊,苏清和的女儿。”
“阿伊……真的是你……”林晚晴再也忍不住,一把将苏伊揽进怀里,哽咽出声,“你娘若是看到你长这么大了,该有多高兴……”
洋楼的客厅里,摆着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上,年轻的林晚晴和苏伊的母亲并肩站着,两人都穿着学生装,手里捧着书,笑得眉眼弯弯。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青釉玉兰花瓶,瓶身裂着一道细细的纹,正是苏伊去年清明从老宅捡回来的那个。
“这个花瓶……”苏伊的目光落在瓶身上,心脏猛地一跳。
林晚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摩挲着瓶身的裂纹:“这是你娘亲手做的。当年她知道赵山河要对苏家下手,便连夜把他和日本人的密约抄了三份,一份藏在洋行杂物间的地砖下,一份托我保管,还有一份……就藏在这个花瓶的夹层里。”
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小的银凿子,对着花瓶底部的一朵玉兰花轻轻一撬。只听“咔哒”一声,瓶底竟弹开一个巴掌大的暗格。暗格里铺着一层油纸,油纸裹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
苏伊屏住呼吸,伸手接过宣纸。展开的瞬间,一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正是母亲的手笔。纸上不仅记录着赵山河和日本商会走私军火的详细账目,还有一份名单——上面赫然写着“黑鸦”两个字,后面跟着十几个名字,赵山河的名字,排在第一个。
“黑鸦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林晚晴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们表面上是上海滩的富商,暗地里却勾结日本人,倒卖军火,残害爱国人士。你娘发现他们的阴谋后,本想把证据交给巡捕房,可那时的巡捕房早就被他们买通了。”
苏伊的指尖狠狠攥紧宣纸,指节泛白。原来赵山河只是黑鸦的冰山一角,原来苏家的灭门,从来都不是一桩简单的私仇。
“你娘假意答应嫁给赵山河,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把证据藏好。”林晚晴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说道,“大婚前夜,她给赵山河的酒里下了药,本想趁机逃走,却没想到被黑鸦的人发现了。他们放火烧了苏家,你娘……她为了引开那些人,硬是冲进了火里,再也没有出来……”
苏伊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宣纸上,晕开了墨迹。她终于明白,母亲不是贪生怕死的逃兵,她是用自己的性命,为女儿铺了一条生路,为正义留了一线希望。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林晚晴看着苏伊,眼神里满是坚定,“等一个能把黑鸦连根拔起的人。现在,这个人来了。”
苏伊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眼神却亮得惊人。她将宣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怀里,又拿起茶几上的玉兰花瓶,紧紧抱在怀里。
花瓶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像是母亲的体温。
“林阿姨,”苏伊的声音嘶哑却坚定,“我不会让娘白死,不会让老周白死,更不会让黑鸦的人,继续为非作歹!”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声。林晚晴脸色一变,快步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只见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洋楼外,车门打开,下来十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枪。
为首的那个男人,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阴鸷得像一只鹰。
“是黑鸦的人!”林晚晴的声音发颤,“他们肯定是查到了我们的行踪!”
苏伊的心脏骤然收紧。她转头看向客厅门口,又看了看怀里的花瓶和宣纸。
她知道,一场新的恶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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