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圣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落在他耳中,竟让他攥着锦袍衣角的手微微发颤。
那衣角早已被冷汗浸湿,黏在布满青鳞的手腕上,带来一阵刺痒的不适感。
“三年前的事,细说吧。”
唐圣缓缓坐下,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每一次叩击,都像是敲在上官正的心弦上。
上官正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向窗外的夜色,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悲戚。
“三年前……老夫想着凤仙郡常年风调雨顺,该祭拜一下庇佑此地的神仙,便决定建一座望仙楼,一来感谢神明,二来也让百姓有个祈福的去处。”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扶手。
“挖地基那天,工匠们挖出了一窝蛇,约莫二十来条,看着就有灵性。”
“当天夜里,老夫就做了个梦,梦见一条巨蛇,浑身泛着青光,对着老夫作揖。”
“说它们一家在那修炼,眼看就要渡劫成仙,求老夫放过它们,日后定当报答。”
说到这里,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愈发恳切。
“老夫在梦里答应了它,想着万物有灵,不该赶尽杀绝。”
“可谁知……第二天,犬子上官梓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事,说蛇肉滋补,竟带着家丁把那窝蛇全抓了,剥皮抽筋,做成了蛇羹,还请了些朋友来吃。”
他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悔恨的神色。
“后来老夫就开始长鳞片,请来的天医、道士、和尚,一听说这事,都说这是蛇仙的诅咒,他们不敢插手,怕沾染上因果。”
“只能劝老夫多做善事,可老夫做了不少,这病却越来越重……圣僧,老夫句句属实,求您救救我!”
孙无孔在一旁听得眉头直皱,悄悄在脑海里问劫难系统。
“这老东西说的是真的?俺怎么听着不对劲?刚才路人说他强征王老汉的地,他怎么提都没提?”
“宿主,他在避重就轻。建望仙楼的目的、杀蛇的真正原因,都没说实话。”
“你看他的手,一直在抖,眼神不敢跟师父对视,明显是在撒谎。”
劫难系统的声音带着笃定。
果然,唐圣听完,只是淡淡起身,对着三个徒弟说。
“看过郡守了,我们走吧。”
“圣僧!这……这是何意?”
上官正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牵动了背上的鳞片,疼得他龇牙咧嘴,却顾不上疼痛,快步拦住唐圣。
“您不是要救老夫吗?怎么说走就走?”
唐圣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眼神冷了几分。
“你满口谎言,不肯说真话,连犯的错都不敢承认,贫僧即便有办法,也救不了你。”
“佛家讲心诚则灵,你心不诚,因果不解,病症难除,请恕贫僧无能为力。”
“我说!圣僧,我说实话!我这就说!”
上官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青鳞蹭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是老夫糊涂,是老夫怕您怪罪,才敢隐瞒……求您别走,听老夫把实话都说出来!”
唐圣停下脚步,重新坐下,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上官正身上,语气依旧平静。
“说吧,一字一句,都要属实。”
上官正趴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三年前……哪是什么祭拜神仙?是犬子上官梓想要求取功名。”
“老夫托人打听,得知京城来的李御史要路过凤仙郡,便想建一座望仙楼讨好”
“那李御史信佛,喜欢修仙问道的排场。建楼需要地,城西那片地最宽敞。”
“可那是王老汉家的祖宅和良田,王老汉不肯卖,老夫就……就派家丁强征了,还把王老汉打了一顿,扔到了城外的破庙里。”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挖地基的时候,确实挖出了一窝蛇,那条巨蛇也确实托梦了,求老夫放过它们。”
“可李御史来了,老夫想着用什么招待他好,犬子说蛇羹是山珍,能讨李御史喜欢,还说那窝蛇有灵性,吃了能沾仙气。”
“老夫……老夫鬼迷心窍,就答应了,让家丁把蛇全抓了,做成了蛇羹。”
“李御史吃得高兴,说会在皇上面前替犬子美言,可没过几天,老夫就开始长鳞片。”
“王老汉也来闹过,说他的小孙女跟那窝蛇好,每天都去给蛇喂东西,蛇没了,他孙女哭了好几天……”
“那王老汉的孙女呢?”唐圣突然开口,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温和,多了几分冷意。
上官正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趴在地上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开始发颤,几乎不成调。
“那女孩……那女孩叫王小丫,才十四岁……犬子……犬子见她长得清秀,就……就把她糟蹋了……”
“畜生!”孙无孔忍不住怒喝一声,金箍棒在手中转了个圈,恨不得一棒子砸在上官正头上。
“你们父子俩简直不是人!”
沙僧的脸色也变得凝重,紧紧握着降妖宝杖。
小白龙站在一旁,眼神冰冷,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寒气。
他虽是龙族,却见不得孩童受辱,更何况是这般恶行。
上官正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停下,继续哭着说。
“老夫知道后,本想送王小丫回家,可李御史说……说他喜欢这女孩,让老夫把她送给他。”
“老夫……老夫为了犬子的功名,就……就把王小丫装在马车里,送给了李御史。”
“没过半个月,就传来消息,说王小丫趁李御史不注意,自杀了……王老汉得知后,一口气没上来,也死在了破庙里……”
他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圣僧,老夫知道错了!老夫这三年来,每天都梦见王小丫和那窝蛇来找我,鳞片越长越多,疼得越来越厉害,这都是报应!是那巨蛇的诅咒!求您救救我,求您了!”
唐圣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悲悯。
悲悯王小丫的遭遇,也悲悯上官正执迷不悟,到如今才悔悟。
他抬手,示意孙无孔冷静,才对上官正说。
“你说得没错,你身上的怪病,确实是那巨蛇下的诅咒。”
“它修炼有成,本可成仙,却因你父子的私欲,一族尽灭。”
“王小丫与蛇亲近,视蛇为友,却因你父子的恶行,遭辱身亡。”
“这诅咒,是蛇的怨念,也是王小丫的冤债,更是你自己种下的恶因结出的恶果。”
上官正连忙磕头。
“圣僧,求您告诉老夫,怎么才能解开诅咒?只要能治好病,让老夫做什么都行!”
唐圣看着他额头磕出的血印,缓缓说道。
“要解诅咒,需做三件事,缺一不可。”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派人去寻王老汉的亲属,若有亲人在世,将你强征的良田、祖宅归还,再赔偿白银,让他们能安稳生活。”
“若没有亲属,便将那些财产捐给凤仙郡的贫民,为王小丫和王老汉立一块碑,刻上你们父子的过错,让后人知晓这段往事,引以为戒。”
“不仅如此,你还要派人去寻访所有被你父子迫害过的人,无论是强占过财产的,还是冤枉过的,都要一一赔偿、道歉,弥补过往的过错。”上官正连忙点头。
“老夫记着!老夫明天就派人去办!那第二件事呢?”
唐圣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将你父子所有罪证,整理成册,亲自送到京城的刑部,交由朝廷处置。”
“你身为郡守,知法犯法,鱼肉百姓,本该伏法。”
“但念在你如今悔悟,且需弥补过错,贫僧会为你向朝廷求情,求陛下从轻发落,饶你父子性命。”
“但该受的惩罚,一分也不能少,这是你欠朝廷的,也是欠百姓的。”
“什么?”上官正脸色骤变,瘫坐在地上,眼神绝望。
“把罪证交给朝廷?老夫一家……老夫一家怕是都要死了!”
“你若不交,日后便会被诅咒折磨而死,死后魂魄还要入十八层地狱。”
“你若交了,虽会受罚,却能保住性命。”
唐圣语气坚定,“你自己选。”
上官正沉默了,他看着自己布满青鳞的手臂,想起每天三次的剧痛,想起梦里王小丫和巨蛇的哭诉。
挣扎了许久,他才咬着牙,点了点头。
“好!老夫交!老夫明天就整理罪证,亲自送去京城!那第三件事呢?”
唐圣伸出第三根手指。
“第三,在望仙楼上,建一座祠堂,为那窝蛇供奉牌位,尊它们为家仙,每日香火不断,早晚祭拜。”
“你还要亲自去王小丫和王老汉的坟前,守孝三个月,每日诵经忏悔”
“除此之外,你要散尽家产,在凤仙郡建学堂、开粥厂,救济贫民,多做善事,积累功德。”
“那巨蛇本有成仙之命,你若能帮它积累功德,助它早日成仙,它的怨念自会消散,诅咒也能彻底解开。”
上官正听到建祠堂、守孝、散家产,虽心疼,却也不敢反驳,只能颤巍巍地说。
“老夫都听圣僧的……只是……只是圣僧刚才说,会为老夫一家求情,放我们一条性命,您……您可不能食言啊!”
唐圣看着他,眼神终于柔和了几分。
“你若能按贫僧说的做,真心悔改,弥补过错,贫僧定会修书一封,派人快马送到京城,向陛下说明情况,求陛下看在你悔悟且弥补过错的份上,饶你父子性命。”
“但你要记住,这不是宽恕你的恶行,而是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日后若再敢作恶,便是佛祖也救不了你。”
上官正闻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对着唐圣磕头,额头的血印沾了灰尘,却顾不上疼。
“多谢圣僧!多谢圣僧!老夫一定按您说的做,绝不再作恶!绝不再作恶!”
唐圣起身,对着徒弟们说:“走吧,我们回客栈。”
师徒四人走出郡守府,夜色已深,凤仙郡的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只有几盏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映着青石板路,带着几分清冷。
孙无孔忍不住问:“师父,您真的要帮那老东西求情?他父子俩做了那么多恶,就该去死!”
“他虽作恶,却已悔悟,且需弥补过错。”
唐圣望着夜空,声音平静。
“佛家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不仅是救他,也是救那些被他迫害过的人。”
“他的赔偿能让贫民安稳,他的忏悔能告慰冤魂,他的悔过能造福一方,这比让他死更有意义。”
沙僧点点头:“师父说得对,处死他容易,可弥补过错、告慰冤魂,才是最重要的。”
小白龙也开口道。
“那巨蛇的诅咒,本是怨念所致,若上官正真心悔改,积累功德,助它成仙,怨念消散,诅咒自解,这才是根本之法。”
唐圣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走吧,明天还要看上官正的行动。若他真心悔改,凤仙郡的百姓,也能少受些苦。”
夜色中,师徒四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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