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传承中的守护
找到布包后,赵卫国决定先送孩子们回家,再去找张大爷。刚走到“英雄林”入口的石牌坊下,就看见张大爷拄着拐杖匆匆赶来,拐杖是孙木匠做的,枣木柄,下面套着铁箍,敲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张大爷的裤脚沾满了泥,裤腿还湿了半截,显然是走过泥泞的山路,额头上有道浅浅的擦伤,用布条简单包着,渗出来一点淡淡的血丝。“可算着你们了!”张大爷看到布包,松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他拄着拐杖走到赵卫国面前,喘着粗气说,“昨晚我来巡山,走到青龙沟的木桥时,雨下大了,脚下一滑就摔了一跤,包掉在了桥下。我想下去捡,可桥太滑了,不敢动,就先回家了,想着今早再来找,没想到你们先发现了,真是谢谢你们!”
赵卫国连忙扶住张大爷的胳膊,张大爷的胳膊很细,皮肤松弛,布满了老年斑,却依旧有力。他帮张大爷拍了拍裤脚上的泥,泥块落在地上,碎成了小块。“您这年纪,巡山得叫上我们年轻人,怎么能自己来呢?”赵卫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却更多的是关心,他从背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那是给孩子们准备的,“您额头的伤要不要紧?我带了创可贴,先贴上吧,别感染了。”
张大爷摆摆手,不在意地说:“没事,小擦伤,当年跟特务打仗的时候,比这重的伤都受过。”他看向赵卫国背上的布包,眼里满是感激,“这里面的日志很重要,记着山上的树况,还有我听到的动静,要是丢了就麻烦了。”赵卫国把布包递给张大爷,张大爷接过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宝贝。
赵卫国指着不远处的英雄树:“您看,那是我爹刻的‘传承’木牌,今天我们刚挂上去的。”他带着张大爷走到树前,木牌在阳光下亮闪闪的,“传承”二字格外醒目。“您看,这是我爹刻的,就是想告诉我们,守山守林,更要守着这份念想,守着英雄的故事,一辈辈传下去。”
赵卫国帮张大爷拍了拍裤脚上的泥,递过水壶:“您这年纪,巡山得叫上我们年轻人。我爹说了,守护黑风岭不是一个人的事,得一代代传着守。”他指着树上的“传承”木牌,“您看,这是我爹刻的,就是想告诉我们,守山守林,更要守着这份念想。”
张大爷走到木牌前,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伸手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老花镜的镜腿用细麻绳缠着,是他自己缠的,怕镜腿断了。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刻痕里的红漆,红漆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他想起了当年和李向阳一起战斗的日子。“这字刻得好啊,苍劲有力,比当年我们刻的记号还精神。”张大爷的眼眶有些发热,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当年我们在山上刻记号,用的是刺刀尖,刻得歪歪扭扭的,可那时候觉得,每一道刻痕都藏着希望。现在这木牌,刻的是‘传承’,刻的是我们老一辈的心愿啊。”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哨,哨身是黄铜做的,上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光泽。哨子的形状很小巧,只有拇指肚大小,挂在一根暗红色的绳子上,绳子是李向阳当年的腰带改的。“这是当年李向阳留给我的,”张大爷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像是在诉说一件极其珍贵的往事,“那是一九四八年的春天,他要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临走前把这个铜哨交给我,说巡山时吹三声,乡亲们就知道有情况,能互相支援。他说‘哨声就是信号,就是信任,不能乱吹’。后来他牺牲了,我就一直带着这个哨子,带了几十年。”
张大爷把铜哨举到眼前,阳光透过铜哨,在地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圆形光斑。“现在我老了,巡不动山了,这个哨子该交给你们年轻人了。”他把铜哨递给赵建军,眼神里满是郑重,“以后巡山带上它,也算接了李向阳的班,接了我们老一辈的班。哨声一响,就想想英雄们,想想我们为什么守着这片山。”
赵建军双手接过铜哨,哨身冰凉,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量,仿佛握着的不是一枚小小的哨子,而是老一辈英雄们的信念与期望。他把铜哨凑近嘴边,轻轻吹了三声——“嘀嘀嘀”,清脆的哨声穿过树林,在黑风岭间回荡,像是在回应着当年英雄们的呼唤,又像是在宣告着传承的接力棒已经交到了新一代的手上。
哨声刚落,远处就传来了孙木匠的回应声:“是建军吗?没事吧?”赵建军笑着大声回应:“没事,孙大爷!我们在挂木牌呢!”王明、李娟和二柱也跟着欢呼起来,声音里满是激动和自豪,仿佛自己也成了守护黑风岭的小英雄。
张大爷看着孩子们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好啊,好啊,后继有人了!”他从布包里掏出那本巡山日志,翻开递给赵建军:“这上面记着山上的情况,哪些树需要培土,哪些地方有荆棘要清理,你们以后巡山可以照着看。我还记了一些英雄故事的细节,是我当年听李向阳说的,你们可以补充到故事里,讲给更多孩子听。”
赵建军接过日志,里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潦草,却一笔一划都很认真,每一页都记着巡山的日期和情况,后面几页还真的记着英雄故事:“一九四七年冬,李向阳在青龙沟传递情报,遇到特务,躲在野菊花丛里,特务走后,他的衣服上沾了很多菊花瓣”“一九四八年春,赵铁山带着民兵在鹰嘴崖埋伏,用野果引诱特务,成功抓获三人”。赵建军看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用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当天下午,赵建军就带着孩子们在纪念亭里集合,制定“英雄林守护公约”。纪念亭是用松木搭建的,屋顶铺着瓦片,里面摆着几张石桌石凳,墙上已经贴了一些孩子们画的英雄故事画。二柱从家里带来了毛笔和红纸,红纸是他过年时攒的,一直舍不得用,今天特意拿出来写公约。他把红纸铺在石桌上,用镇纸压好,蘸了蘸墨汁,认真地听着大家的提议。
“第一条,每周六早上集体巡山,清理杂草和荆棘!”王明第一个提议,他还特意强调,“巡山的时候要带着工具,锄头、镰刀、剪刀都要带,还要带着张大爷的巡山日志,照着上面的记录检查。”李娟接着说:“第二条,每月给英雄树浇一次水,培一次土,还要给木牌擦灰,保持干净!”二柱想了想:“第三条,每人轮流给新来的人讲英雄故事,每次讲的时候都要加一个新细节,比如李向阳沾着菊花瓣的衣服!”赵建军最后补充:“第四条,把听到的故事都记下来,攒够了编一本‘黑风岭英雄传’,还要配上二柱画的插图,以后留给弟弟妹妹们看!”
二柱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把四条公约写在红纸上,字迹虽然有些稚嫩,却格外工整。写完后,他还在旁边画了一棵小树苗,树苗上挂着木牌,写着“传承”二字,旁边围着四个小人,分别是他和王明、李娟、赵建军,手里都拿着工具,像是在巡山。孩子们一起把公约贴在纪念亭最显眼的墙上,用图钉固定好,生怕被风吹掉。
贴好公约后,孩子们又开始分工:王明负责每周准备巡山工具,李娟负责准备擦木牌的布和草木灰,二柱负责记录大家讲的英雄故事,赵建军则负责整体安排,还要给大家补充故事细节。“我们还要成立一个‘英雄守护队’!”王明兴奋地说,“建军哥当队长,我们当队员,以后‘英雄林’就由我们守护!”大家都举双手赞成,李娟还特意找了块红布,剪了个五角星,缝在赵建军的衣服上,说这是队长的标志。
赵卫国看着墙上的公约,又看了看正在给英雄树浇水的孩子们,眼里满是欣慰。王明正用锄头给树培土,动作有模有样;李娟拿着小水壶,小心翼翼地给木牌旁边的野菊花浇水;二柱则蹲在地上,画着英雄树的样子,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要给画配的文字。赵卫国掏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里面传来赵铁山沙哑却有力的声音:“喂,卫国啊,木牌挂好了吗?”
“爹,挂好了,特别正,孩子们都很喜欢。”赵卫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把手机凑近孩子们,让父亲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孩子们还成立了‘英雄守护队’,制定了守护公约,以后每周都来巡山、浇树、讲英雄故事。”电话那头的赵铁山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欣慰:“好啊,好啊,比我们当年做得好!当年我们只有十几个人守山,现在有这么多孩子,英雄的精神肯定能传下去。”
“孩子们还想听您讲青龙沟战斗的细节,”赵卫国把手机递给赵建军,“建军,跟爷爷说。”赵建军接过手机,凑到嘴边大声说:“爷爷,您啥时候来给我们讲李向阳藏情报的野菊花丛啊?张大爷说那丛菊花现在还开着呢!”电话那头的赵铁山连忙说:“明天我就下山!我去摘点野菊花,给你们当标本,夹在故事本里,这样你们讲的时候就能拿着标本说了!”
挂了电话,孩子们都欢呼起来,王明甚至举起锄头转了个圈:“太好了!明天就能听爷爷讲新故事了!”李娟也开心地跳起来:“我要把爷爷带的野菊花做成干花,贴在我的五角星画旁边!”二柱则立刻掏出画本:“我要画爷爷讲故-事的样子,把野菊花也画进去!”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把黑风岭染成了暖红色,山风吹过,带着野菊花的清香和松树的气息。赵建军带着孩子们在“传承”木牌旁栽下了几株野菊花,这些菊花是张大爷特意给的,说就是当年李向阳藏情报的那丛菊花的后代。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挖坑、栽苗、浇水,每一个动作都格外认真,像是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金黄的花朵在晚风里轻轻晃动,与木牌上的红漆相映成趣,格外好看。
王明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眼前的野菊花和木牌,突然提议:“我们以后每年都来这儿栽一棵花,春天栽山丹丹,夏天栽野菊花,秋天栽桂花,冬天栽梅花!等多年以后,这里就变成‘英雄花园’了,每一朵花都代表一个英雄故事!”
“好啊!我还要在每朵花旁边插个小牌子,写着对应的英雄故事!”李娟立刻附和,她已经开始想象花园开满花的样子了。二柱也点头:“我要把‘英雄花园’画下来,画成一幅大大的画,贴在纪念亭的墙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英雄林’有这么美的花园!”
赵建军点点头,看向远处的黑风岭。夕阳把山峦染成了金红色,“英雄林”的每一棵树都沐浴在霞光中,树影被拉得很长,像是英雄们的身影在守护着这片土地。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铜哨,哨身的冰凉和心脏的跳动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又看了看墙上的守护公约,红纸上的字迹在夕阳下格外醒目,那是孩子们用稚嫩的笔迹写下的承诺。
赵建军忽然明白,爷爷刻的“传承”二字,从来都不是一块静止的木牌,而是一代代人用行动续写的荣光——从太爷爷的锄头,到爷爷的砍柴刀;从父亲的步枪,到张大爷的巡山日志;从李向阳的铜哨,到如今孩子们手里的水壶、锄头和画本,守护的初心从未改变,英雄的精神永远长青。这传承,是刻在木牌上的字,是写在公约里的承诺,是藏在菊花丛里的故事,更是融在黑风岭人血脉里的信念。
晚风穿过树林,带着野菊花的清香和松针的气息,吹动着纪念亭墙上的公约纸,发出“哗啦”的轻响,像是英雄们的赞许,又像是岁月的祝福。赵建军看着身边的孩子们,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汗水和笑容,眼里闪烁着对英雄的敬佩和对守护的坚定。王明正用锄头在地上画着“英雄花园”的规划图,李娟在给野菊花系上写着故事名字的小卡片,二柱则在画本上记录着今天的经历,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了传承的印记。
远处的村庄传来了炊烟的味道,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升起了袅袅炊烟,那是家的味道,是英雄们用生命守护的味道。赵建军知道,这轻响里,藏着黑风岭的未来——孩子们会长大,会带着铜哨,握着锄头,拿着画本,继续守护这片“英雄林”;藏着英雄故事的下一章——会有更多的孩子来这里听故事、栽树、挂牌,把英雄的名字刻在心里;更藏着永不熄灭的传承之光——这光芒会像“传承”木牌上的红漆,历经风雨却永不褪色,像“英雄林”的松树,扎根土地却永远长青。
“明天爷爷来,我们要好好准备!”赵建军拍了拍手,孩子们立刻围拢过来,眼里满是期待。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洒在“传承”木牌上,红漆亮得耀眼,照亮了孩子们的脸庞,也照亮了黑风岭代代相传的守护之路。
晚风穿过树林,带着野菊花的清香,吹动着纪念亭墙上的公约纸,发出“哗啦”的轻响。赵建军知道,这声音里,藏着黑风岭的未来,藏着英雄故事的下一章,藏着永不熄灭的传承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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