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风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熟悉又似乎有些不同的面孔。
那深入眉梢眼角的沧桑无法抹去,但内在的精气已然凝聚,如百炼之钢,经过这番休整,反而褪去了表面的躁急,显出一种沉静的力量。
念及至此,他心中微微一定。
他转身,望向西边被朝霞浸染的天际,声音清晰平稳,落入每个人耳中:“此间事毕,前路待行。我们今日启程,向西,经弄栋川,抵姚州。”
巳时初刻,拓东城西门外。
队伍鱼贯出城,融入官道。江逸风与王泓并骑行在前端。
王泓略略驱马靠近,低声禀报,语速平缓:“江郎君,自此去姚州,舆图上约六百余里(唐里)。
若全队轻骑简从,急行十日或可抵达。
然我等有车驾女眷,兼有辎重,若全凭脚力,恐迁延过久,徒耗精神,于边地反易露行藏。”他话语清晰,显然已深思熟虑,“只是姚州乃边军重镇,关防严谨,左近马市管控必严。我等若骤然添换大批驮马,恐招耳目,引人详查。”
江逸风听罢,微微颔首。
王泓所虑周全,既考量了行程效率与队伍状态的维持,也点出了边境行事的敏感之处。
“嗯,稳妥为上。”他略作沉吟,便有了决断,“边走边看。
现有马匹车辆,妥善调度,步行与骑行交替,以保存体力、不露疲态为要。
途中若遇稳妥机缘,可零星添换一二脚力,但绝不强求,亦不可招摇。首要之务,是安然抵达。”
“明白。”王泓领命,随即调转马头,将这番安排细致传达下去。
队伍的行进节奏随之悄然调整,一种外松内紧、沉稳有序的气氛弥漫开来。
车轮辘辘,马蹄轻响,朝着西南方向的群山与边关,迤逦而去。
白日里,三女坐在车中,虽比骑马安稳,但路途颠簸,亦不轻松。
阿娜希塔与帕丽娜时常掀帘望向窗外,看山势渐峻,风物渐变。
萧灵儿则耐不住,常寻借口下车,跟着走上一段,活动筋骨。
江逸风大多时间骑马,时而也会下马步行。
脚踏在实在的官道路面上,与山中那无路可循的攀爬截然不同,竟生出几分奇异的踏实感。
他行在王泓身侧,听这位老成的头领低声说着沿途地理、驿站分布,以及哪些地段需多加留意。
这一日午后,吴七郎步行了一段,赶上江逸风,指着道旁逐渐增多的、带有防御性质的坞堡和了望土楼,低声道:“郎君,瞧见没?越往西,这味儿越不对了。
百姓脸上笑容都少了,田里干活的人也常抬头往山隘口那边望。”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咱们这算是……快到‘防线’了?”
“嗯。”江逸风应了一声,目光扫过远处山脊上隐约的烽燧痕迹,“边地之民,对兵戈之气最是敏感。姚州在望,弦自然也绷得紧了。”
王泓在旁补充:“不仅唐军与诸诏,吐蕃的游骑探子怕是也时常渗透至此。
接下来的路,夜宿需更谨慎,尽量入驿馆或可靠村寨,少在野外扎营。”
如此昼行夜宿,轮换骑行步行,队伍保持着一种外松内紧的节奏。
沿途果然如王泓所言,越近姚州,马匹越是紧俏难觅,价格也水涨船高,且多有军吏盘查来源。
他们只在不惹眼的小市集上,用较高的价钱换得了两匹略显老瘦但尚能负重的马,并未强求。
行程至第八日,一场不期而遇的雨水耽误了半日行程。
众人挤在一处荒废的路亭中避雨,听着檐外淅沥雨声,身上半湿,气氛有些沉闷。
赵震拧着衣角的水,嘀咕道:“这雨下得,路上怕是更泥泞难行。咱们怕是要往十二三日去了。”
江逸风望着灰蒙蒙的雨幕,心中却无太多焦躁。这延长的路途,虽是阻碍,却也给了队伍更多磨合的时间。
他侧耳听着王泓与两名曾往来此地的老伙计,低声讨论着前方一处岔路口的利弊——一条是略绕远但途经唐军小寨的“官道”,一条是略近却更僻静、需穿过一片丘陵的“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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