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官道。”江逸风听完,做出了决定,“宁可见兵,莫要遇匪。
何况,我们也需提前看看唐军在边境的寻常状态。”
王泓颔首:“某也作此想。那便道虽近,传闻近来不太平,有三浪诏溃兵或吐蕃探马混做流匪劫掠的零星消息。”
雨歇之后,道路果然泥泞。
车马行速更慢,步行者裤脚溅满泥点。但无人抱怨,经历了哀牢山的洗礼,这点困难已不足挂齿。
第十一日下午,当一座在群山隘口间巍然矗立、城墙明显更高更厚、城头旗帜鲜明、甲士身影清晰可辨的城池轮廓,终于出现在西边天际线下时,队伍中响起了一阵复杂的吐息声。
夹杂着对即将踏入大唐边缘地带的归家心情,姚州,到了。
江逸风勒住马,静静眺望。那城池像一头伏踞在西南门户的巨兽,沉默而威严。
弄栋川的相对宁和已是过去,从这里再往西,便是大唐、吐蕃、六诏势力真正交错碰撞的锋刃之地。
但当姚州那灰褐色、带着明显修补痕迹的城墙终于完整地矗立在眼前时,江逸风心中并无多少踏入“大唐疆域”的踏实感,反有些许莫名的凉意。
城门外并无想象中的熙攘景象,反而显得有些清冷。
土道旁零星有些摊贩,所售无非是些粗糙的陶器、本地编织的简陋竹器、以及品相不佳的山货皮毛。
往来行人大多面色黝黑,神情麻木或警惕,步履匆匆,少有在城门外逗留谈笑的。
几个穿着破旧皮甲、拄着长矛的军士守在门洞旁,眼神逡巡着进出的人,那姿态与其说是盘查,不如说是某种例行公事。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牲口粪便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铁锈与陈旧木材混合的沉闷气息。
远处隐约有夯土筑就的简陋坞堡轮廓,更远处的山峦沉默地伏在天际线下,仿佛隐藏着无数只眼睛。
这景象,与江逸风预想中边城应有的、哪怕带着粗粝却也该有几分秩序与生气的模样,相去甚远。
队伍中其他人也明显感觉到了这种落差,原本因抵达目的地而稍显松弛的气氛,又悄然绷紧了些。
王泓上前,与守门军士交涉,递上过所。
那队正草草扫了一眼,目光在江逸风等人脸上停留一瞬,又掠过那辆厢车,撇了撇嘴,挥手放行,连多问一句的意思都欠奉,只是咕哝了一句:“又是南边来的商队?这年月,还往这边跑……”
入了城,景象并未好转。街道狭窄而坑洼,两旁屋舍低矮,多为土木结构,陈旧破败。
商铺稀落,门可罗雀,偶有行人,也多是低头疾走。倒是不时能见到三五成群的兵卒挎刀走过,皮甲黯淡,神色间带着长期驻守边荒之地的困顿。
众人寻了一家位于城西一处更为僻静的角落,名为“永顺马栈”打尖。
栈主姓何,是个独眼精瘦的老者,沉默地将他们引入后院。
院落狭小,但还算干净。
安顿下来后,赵震按捺不住,寻了个由头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脸色不大好看,灌了半碗水,才对围过来的江逸风、王泓几人道:
“他娘的,这叫哪门子大唐州城?比咱们路上经过的那些俚寨也强不到哪儿去,街上那些军卒,看着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没甚精神头。”
吴七郎年轻,好奇心重,凑到何栈主身边搭话:“老丈,这姚州城……怎地如此……冷清?”
何栈主那只独眼瞥了吴七郎一下,又看了看江逸风等人,慢吞吞放下茶壶,声音沙哑:“冷清?能囫囵个儿喘气,就算不错喽。” 他用自己的袖子擦了一下桌案,“你们是南边来的商客?这时候还来姚州,胆子倒是不小。”
江逸风拱手:“初来乍到,还请老丈指点。我等只是路过,欲往更西去,见此城气象,心中有些不解。朝廷在此设都督府,怎会如此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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