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密,敲打着窗棂,如同无数细碎的脚步声,踏在人心坎上。烛火被渗入的湿气扰得摇曳不定,在萧夜离苍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他闭目调息,试图压制心脉处那几缕蠢蠢欲动的阴寒,但眉心那一道深深的折痕,泄露了他的艰难。
楚倾凰坐在榻边矮凳上,指尖搭在他的腕脉,灵力丝丝缕缕探入,感知着那如同附骨之疽的邪气。灵玉在怀中微微发烫,不断输出温润的能量协助她疏导,但邪气顽固异常,仿佛扎根于血脉深处,与那未清的“蚀髓散”余毒、以及昨夜被引动的蛊引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阴损罗网,持续蚕食着他的生机。
“不能再等了。”楚倾凰收回手,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殿下体内的邪术标记与蛊引已然被激活,单靠‘蕴华丹’被动防御,只能延缓,无法根除。我们必须主动找出那对‘赤霞净瓶’,或者……找到阿依慕施术的媒介或核心。”
萧夜离缓缓睁眼,眼中血丝未退,却依旧锐利:“你想如何主动?”
楚倾凰从袖中取出那片从塔林带回的暗红色陶片,以及林文渊送来的琉璃碎片,放在榻边小几上。“这两样东西,都残留着相同的邪异气息,与殿下体内的标记同源。我怀疑,阿依慕施术,并非仅仅依靠器物本身,更依赖于某种……仪式场域或者精神锚点。塔林是其一,那批‘赤霞器’是散布的节点,而真正的核心,或许藏在别处,或者……就在她本人身上。”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萧夜离左手手腕内侧——那里曾被鬼面人的毒刺所伤,伤口虽已愈合,却留下一道浅淡的紫痕。“殿下,那夜社稷坛,您昏迷前,除了感到暗处窥视,可还有其他异常感觉?比如,身体某处被特别触及,或者……有异物感?”
萧夜离凝神回忆,破碎的记忆画面再次浮现:血腥味、鬼面人狞笑的脸、刺骨的寒意、还有……黑暗中那双冰冷审视的琉璃色眼眸……蓦地,他左手腕那道旧伤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烧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呃!”他闷哼一声,右手猛地捂住左腕,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殿下!”楚倾凰一惊,立刻握住他的左臂。只见那道浅淡的紫痕,此刻竟然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微光,如同皮肤下有细小的蚯蚓在蠕动!一股与陶片、碎片上同源、却更加精纯阴冷的邪异气息,正从那里散发出来!
“是这里!”楚倾凰瞳孔骤缩,“那道旧伤……当时鬼面人的短刺上,除了‘蚀髓散’,很可能还被阿依慕或者‘影’组织的人做了手脚,留下了更隐蔽的标记!这标记平时潜伏,与‘赤霞器’的邪力共鸣时才会显现!”
她立刻取出一枚金针,小心翼翼地刺入那发光的紫痕边缘。金针入肉,竟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针尖迅速蒙上一层灰暗。楚倾凰将针拔出,放在鼻下轻嗅,又凑近烛火细看。针尖残留着极细微的暗红色结晶,散发着甜腥与腐败混合的诡异气味。
“是‘血媒’的结晶!被种入了伤口深处,与血肉经脉长在了一起!”楚倾凰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种标记比外在的器物影响更加麻烦,它直接从内部侵蚀,与宿主生命气息相连,强行拔除,很可能伤及萧夜离的根本。
萧夜离强忍着腕间一波波传来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灼痛与阴寒,声音因痛苦而沙哑:“可有……解法?”
楚倾凰凝视着那闪烁不定的暗红标记,脑中飞快掠过所有看过的典籍、以及系统提供的庞杂信息。强行拔除不可行,以毒攻毒风险太大,灵玉的能量虽能压制但无法根除……除非,能找到这“血媒”标记的源头,或者,以其施术者的力量为引,进行反向化解。
“需要找到阿依慕施术时使用的‘源血’或‘信物’。”楚倾凰缓缓道,“这种深植体内的血媒标记,通常与施术者自身的血液、或某种承载其核心力量的物品相关联。若能取得,或许可以配制出专门的化解药剂,或者……设下陷阱,引动标记反噬其主。”
她看着萧夜离因痛苦而微微痉挛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殿下,我需要一点您的心头血,以及一丝被这标记侵染的毒血,来尝试追溯和模拟其气息,寻找破解之法。”
萧夜离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心口:“取。”
楚倾凰咬咬牙,取出一枚特制的空心银针,手法快如闪电,刺入他胸前膻中穴旁半寸处,轻轻一捻,抽出时针管内已有一缕鲜艳中带着淡淡金芒的血液——这是修行之人蕴含生命精华的心头血,极为珍贵。紧接着,她又用另一枚金针刺入左腕那发光的标记中心,缓缓引出几滴颜色暗沉、夹杂着灰色絮状物的诡异血液。
两种血液分别装入不同的玉瓶。楚倾凰将玉瓶握在手中,对萧夜离道:“殿下,我需去密室施为。您先服一枚‘蕴华丹’,尽量凝神静气,勿要被这标记的痛楚扰乱心神。青黛会守在门外。”
萧夜离点头,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雨幕回廊中,腕间的剧痛依旧一阵阵袭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啃噬骨髓。他闭目,强迫自己运转那所剩无几的、勉强顺畅的内息,对抗着那源自血脉深处的阴寒侵蚀。风雨声似乎更急了。
密室中,烛火通明。楚倾凰将两个玉瓶并排放在寒玉台上。她先取出一滴心头血,滴入一个盛满清水的琉璃盏中。血液入水,并不立刻化开,而是凝成一颗浑圆的血珠,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暖而坚韧的生命气息。
接着,她极其小心地取出一丝那暗沉毒血,用银针挑起,轻轻靠近血珠。两者尚未接触,毒血中那灰色絮状物便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想要扑向血珠。而血珠则猛地一颤,表面金光流转,将其抗拒在外。
楚倾凰凝神感应,灵玉紧贴心口,将她的感知放大到极限。她能“看到”两股力量在无形中交锋:一方是萧夜离自身精血中蕴含的、属于萧氏皇族特有的某种刚正威严之气(虽因重伤而微弱),另一方则是那毒血中充斥的、混合了车师古老怨念、西域邪术与“影”组织阴毒手段的诡异能量。两者性质截然相反,互相排斥,但毒血的能量却隐隐对皇族血气有着某种扭曲的渴望与侵蚀性,如同跗骨之蛆。
她尝试将一丝灵玉能量注入血珠。温润平和的能量融入,血珠光芒微涨,暂时稳住了阵脚。但毒血中的灰色絮状物也随之躁动,散发出更强烈的怨恨与冰冷,甚至隐隐显出一个极其模糊的、如同火焰缠绕细蛇的图案虚影——正是阿依慕手腕烙印的形态!
“果然……标记的核心与那烙印同源。”楚倾凰心中明了。她需要更接近本源的东西。她取出之前那包从塔林外垃圾中发现的、混合着“血焰泥”和诡异血液的证物,小心地取出一丁点那暗红色凝固物。
当这凝固物的气息一出现,玉瓶中的毒血瞬间沸腾了!暗沉血液剧烈翻涌,灰色絮状物疯狂舞动,那火焰蛇形虚影也清晰了一瞬。而与之相对的,萧夜离的心头血珠则猛地向内收缩,金光剧烈闪烁,显得异常不安。
“这凝固物……是‘血媒’的原料,或者半成品。”楚倾凰仔细观察着反应,“它对于已经种下的标记,有着强烈的吸引和催化作用。那么,如果是完全成型的、来自阿依慕自身的‘源血’或烙印之力……”
她不敢再想下去。如果阿依慕此时催动标记,或者有更强大的同源邪物靠近,萧夜离体内的状况将急剧恶化!
必须尽快行动!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实验之时,密室的门被猛地叩响,影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与惊怒:“姑娘!姑娘!不好了!塔林那边出事了!”
楚倾凰心头一跳,立刻收起所有物品,拉开房门:“何事?”
影驹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脸色铁青:“我们监视塔林的兄弟……死了两个!”
“什么?!”楚倾凰如遭雷击。
“就在半个时辰前,雨势最大时,塔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短促的惨叫。我们的人立刻赶过去,发现守在塔林外围东侧的两名兄弟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已经没了气息!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但表情扭曲痛苦,像是……像是被活活吓死或者某种力量震碎了心脉!”影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外人踪迹,只有……只有那座残破砖塔附近,有强烈的能量残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了香料和血腥的怪味!我们的人不敢久留,立刻撤回报信。”
塔林异变!监视者离奇死亡!这显然是对方察觉了监视,甚至可能是故意示威,或者……是在进行某种不能被打扰的关键步骤!
楚倾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尸体现在何处?”
“已秘密运回,停在侧院厢房。”
“带我去看!另外,加派三倍人手,封锁王府所有出入口,加强殿下寝殿护卫!通知林大人,塔林事发,恐有变故,请他务必小心宫中!”楚倾凰一连串命令下去,抓起药箱和灵玉,跟着影驹冲入雨幕。
侧院厢房内,两具尸体并排躺在门板上,盖着白布。楚倾凰揭开布,仔细查验。死者皆是精悍的影卫,此刻面目狰狞,双眼圆睁,瞳孔散大,残留着极致的恐惧。口鼻耳中有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她探其心脉,果然,心脏已然碎裂,且经脉中充斥着与萧夜离腕间标记同源的阴寒邪气,只是更加狂暴霸道,仿佛瞬间被巨量邪能冲垮。
“是精神冲击混合邪力震杀。”楚倾凰判断道,“对方实力极强,且动用了一种大范围的、针对性的邪恶术法。塔林当时,恐怕在进行一场重要的仪式。”
她想起萧夜离腕间标记的突然发作,与塔林事发的时间几乎吻合!难道……阿依慕是在塔林,以某种方式催动或强化了所有与“赤霞器”及血媒标记相关的邪术力量?
“姑娘!殿下那边!”一名影卫仓惶跑来,“殿下他……他又吐血了!这次……这次怎么都止不住!”
楚倾凰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被影驹一把扶住。“快回去!”她嘶声道,不顾一切地冲向寝殿。
寝殿内,灯火通明却充满绝望的气息。萧夜离伏在榻边,地上是一滩触目惊心的暗红鲜血,其中甚至夹杂着细小的黑色血块。他脸色已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寂的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唯有胸口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青黛跪在一旁,徒劳地用手帕擦拭他唇边的血,哭得几乎晕厥。
楚倾凰扑到榻前,握住他的手,灵力疯狂涌入。他的身体内部,此刻已是一片混乱的战场!那腕间的标记红光大盛,如同一个邪恶的源头,不断喷吐出阴寒邪气,与他体内残存的“蚀髓散”余毒、以及昨夜被引动的蛊引彻底结合,形成一股狂暴的黑暗洪流,正在疯狂冲击他的心脉与五脏六腑!灵玉的能量和“蕴华丹”的药力,在这股洪流面前,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阿依慕……你找死!”楚倾凰双目赤红,从未有过的暴怒与杀意涌上心头。她知道,这是对方的总攻信号!塔林仪式强化了邪术,直接引发了萧夜离体内所有隐患的全面爆发!
不能再有任何保留了!楚倾凰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将贴身佩戴的灵玉一把拽下,按在萧夜离心口。同时,她咬破自己舌尖,一口蕴含着精纯灵力的心头血喷在灵玉之上!
“以我之血,唤汝之灵!涤荡邪祟,护佑生机!”她低声念诵着古老的咒诀,这是灵玉传承中记载的、以自身精血和生命力为引,彻底激发灵玉本源之力的禁术!代价极大,但此刻,她已顾不得了。
灵玉接触到她的精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温润平和的气息瞬间变得磅礴浩瀚,如同春日暖阳、浩荡江河,以萧夜离心口为中心,轰然扩散至他四肢百骸!那肆虐的黑暗洪流遇到这浩然之光,如同冰雪遇到烈日,发出“嗤嗤”的声响,被强行阻挡、消融!
萧夜离身体剧烈震颤,又呕出几口黑色的淤血,但脸上那死寂的灰败终于褪去些许,气息也稍稍稳定下来。
楚倾凰却脸色一白,踉跄后退,被影驹扶住。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眼前阵阵发黑。舌尖的伤口剧痛,但更痛的是心口,那是生命本源被撼动的感觉。
“姑娘!”青黛和影驹齐声惊呼。
“我……没事。”楚倾凰强撑着站稳,看着榻上虽然依旧昏迷但情况暂时稳住萧夜离,声音嘶哑却坚定,“立刻去请太医正!封锁所有消息!影驹,集合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给我查!塔林、官窑、‘金缕衣’、‘永济当铺’……所有可能与阿依慕有关联的地方,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揪出来!还有,通知林文渊,让他无论如何,请动陛下身边最信任的暗卫或高人,立刻彻查寿康宫、揽月阁、东宫芳林苑,找出并毁掉所有‘赤霞器’!快!”
她的声音在雨夜中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对手已经亮出了最后的杀招,那么,她也不再有任何顾忌。
这一夜,宸王府的灯光彻夜未熄,如同一艘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孤舟。而整个雍京城,似乎都在这连绵的秋雨和无声的杀机中,微微颤抖起来。
真正的决战,伴随着这夜雨的惊雷,已然拉开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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