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凰的决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宸王府这座庞大的机器,在风雨交加的深夜骤然高速运转起来。压抑多日的隐忍与蛰伏,被残酷的现实和主帅濒死的危机彻底打破,化作冰冷的杀意与不顾一切的疯狂。
影驹领命而去,眼中燃烧着为同袍复仇的火焰与誓死守护的决绝。他第一时间发出最高级别的影卫召集令,潜伏在雍京各处的精锐力量,如同嗅到血腥的猎豹,在雨夜中悄然苏醒,向着既定的目标无声潜行。
太医正被从府中紧急接来,当他看到萧夜离的脉象和楚倾凰苍白如纸的脸色时,饶是见惯生死,也骇得手一抖。但他毕竟是杏林国手,立刻稳下心神,与楚倾凰迅速商议,施针用药,全力稳住萧夜离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
楚倾凰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守在榻边,一手按着灵玉持续为萧夜离渡入温养之力,另一只手则快速书写着几封密信。一封给林文渊,详述塔林异变及萧夜离危殆,请求其不惜一切代价推动宫中清查;一封给周勃,提醒他京城恐有大变,务必掌握京畿兵马,警惕异动;还有一封,则是给远在南境、萧夜离的另一位心腹大将,隐晦提及京中剧变,令其做好应变准备。
她的字迹因虚弱而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然。
“姑娘,药好了。”青黛端着一碗刚煎好的参汤,眼睛红肿。这参汤里被楚倾凰加入了大量固本培元的珍稀药材,甚至还有她珍藏的一小截千年老参须,是她为自己此刻的虚脱准备的,但此刻,她毫不犹豫地推给了青黛:“喂殿下喝下,能吊住一口气是一口。”
“姑娘,您自己也……”青黛哽咽。
“快去!”楚倾凰语气严厉。她现在不能倒,至少在大局未定之前,不能。
雨越下越大,雷声在厚重的云层间滚动,时不时炸开一道惨白的电光,照亮屋檐下飞溅的水花和一张张凝重肃杀的脸。
影卫的行动迅如雷霆。
塔林方向,增援的影卫并未直接闯入那片已成凶地的残破塔区,而是以更隐蔽的方式在外围布下天罗地网,同时派出一队最精锐的好手,携带楚倾凰临时调配的驱邪破瘴药粉,从多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向中心区域渗透探查。空气中残留的邪异气息和血腥味依然浓烈,但除了同伴冰冷的尸体和那座散发不祥气息的砖塔,并无其他发现。仪式似乎已经完成,施术者早已离去。
官窑方向,影卫直接控制了钱贵告病藏匿的别院。然而,等待他们的是一座空宅。钱贵及其家眷早已不知所踪,屋内一片狼藉,有价值的物品和文书已被尽数销毁或带走,只留下些许灰烬和匆匆离去的痕迹。显然,对方早已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钱贵这条线,彻底断了。
“金缕衣”成衣铺和“永济当铺”则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抵抗。成衣铺的掌柜,那个与宫中嬷嬷接头的女子,在影卫破门而入时,竟毫不犹豫地咬碎了藏在齿间的毒囊,顷刻毙命,面容迅速发黑溃烂,显然用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当铺那边,掌柜和几个核心伙计试图反抗,被影卫以雷霆手段制服,但一番审讯下来,只知他们长期为一些神秘客人处理“特殊物品”,收取高额费用,至于客人来历、物品用途,一概不知,交接方式也极为隐秘。线索再次中断。
消息陆续传回宸王府,每一条都让气氛更加凝重。对手的狡猾、狠辣与组织严密,远超预估。他们似乎算准了每一步,提前堵死了所有可能被追查的路径。
但影卫并非全无收获。在搜查“金缕衣”成衣铺后堂时,一名细心的影卫发现地板下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面藏着一本薄薄的账册和几封未及销毁的密信。
账册记录着一些古怪的符号和数字,像是某种暗语。而密信的内容,虽未署名,却触目惊心:
“……‘赤霞’已布,‘蛇火’将燃。‘揽月’怀旧,‘寿康’梦魇,‘东宫’宴乐,‘宸府’沉疴……待‘血月’临空,‘圣焰’重燃,旧债血偿,新主当归……”
“……‘影’使已至,其所求者,非止于仇。‘钥匙’何在?速寻之……”
“……塔林‘净火’已成,凡有‘印’者,皆难逃噬心之痛。彼命不久,然大势不可因一人而滞。若其毙,可按计推于‘南疆’或‘东宫’……”
密信中的信息碎片化,却足以印证诸多猜测。“赤霞”指器物,“蛇火”很可能指阿依慕的火焰蛇形烙印及邪术。“揽月”、“寿康”、“东宫”、“宸府”正是那批器物的目标地点!“血月”、“圣焰”似乎预示着某个特定的时间或仪式高潮。“影”组织果然参与其中,且另有所图,似乎在寻找什么“钥匙”。而最后一段,则冷酷地说明了萧夜离此刻危局的缘由,并准备了栽赃嫁祸的后手——南疆或东宫!
楚倾凰看着这些密信抄本,手指冰凉。阿依慕的复仇并非盲目杀戮,而是有着清晰的目标和步骤,甚至与“影”组织达成了某种危险的合作与平衡。他们不仅要复仇,似乎还想颠覆某种秩序,拥立“新主”?
这个“新主”会是谁?阿依慕自己?还是“影”组织扶持的傀儡?抑或是……皇室中其他有心人?
“钥匙”又是什么?与车师国覆灭的隐秘有关?还是与雍帝的旧事有关?
无数疑问盘旋,但此刻最紧要的,是信中提到的“凡有‘印’者,皆难逃噬心之痛”!这“印”,无疑指的就是萧夜离腕间那种血媒标记!塔林的“净火”仪式强化了所有标记的力量,持有者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且“命不久”!
“太医正!殿下情况如何?”楚倾凰急问。
正在施针的太医正收回手,抹了把额头的汗,脸色难看至极:“殿下心脉受损极重,那阴邪之气已侵入五脏本源,虽暂时被灵玉神效和猛药吊住,但……但根基已伤,犹如朽木,随时可能……可能灯枯油尽。”他顿了顿,艰难补充,“而且,那邪气似乎有灵性般,在不断侵蚀殿下神魂,若不能尽快拔除,即便保住性命,也可能……神智受损。”
神智受损!楚倾凰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这对于骄傲如萧夜离,恐怕比死更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浴血、手臂带伤的影卫跌跌撞撞冲入寝殿,嘶声禀报:“姑娘!城西柳枝巷……那个做豆腐的赵家……全……全家被灭口!现场留下这个!”他递上一块染血的、半个巴掌大小的暗红色陶片,上面用金漆画着一个扭曲的火焰蛇形图案,与阿依慕手腕烙印一模一样!
灭口!连最外围的传递者也不放过!对方在清理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迹!
几乎同时,又一名影卫飞奔而来:“报!林大人密使到!说宫中急变!”
楚倾凰强压心中翻涌的气血,接过密使带来的蜡丸。捏碎后,里面是林文渊仓促写就的纸条,字迹潦草:“寿康宫净瓶已暗中调换,太后稍安。然揽月阁突发大火!火势诡异,水泼不灭,似含油脂!陛下震怒,封锁现场。东宫芳林苑暂未动,恐打草惊蛇。宫中有流言,言‘天火示警,旧孽难消’。陛下已密令‘龙影卫’彻查。事急矣!”
揽月阁大火!天火示警,旧孽难消!
阿依慕这是要彻底烧毁雍帝心中关于“月奴”的记忆痕迹,还是想借此引发更大的动荡?这场火,无疑会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引向那段尘封的往事!
皇帝动用了直属的“龙影卫”,说明他已察觉到事态的非同寻常,且不再完全信任常规力量。
风雨飘摇,杀机四伏。宫内外,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而网的中心,似乎正是奄奄一息的萧夜离和这岌岌可危的宸王府。
楚倾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她走到榻边,看着萧夜离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
“殿下,我知道你能听见。”她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却坚定,“贼人猖獗,步步紧逼。但我们还没有输。你的兄弟们在行动,林大人在周旋,周将军在戒备……我也还在。”
她俯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会救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然后,我们一起,把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血债血偿!”
仿佛听到了她的话,萧夜离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被楚倾凰握着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要回握,却终究无力。
楚倾凰直起身,眼中最后一丝软弱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绝与冷静。她转身,看向满室肃立、等待命令的影卫和心腹。
“传令下去,”她的声音清晰而冰冷,穿透雨夜,“王府进入最高戒备,所有人许进不许出。严密监控京城各门、码头、要道,尤其是通往西域的方向,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或车队,立即拦截!”
“通知影驹,集中所有精锐,给我盯死所有已知的、可能与阿依慕和‘影’组织有关的据点、人员,哪怕只是怀疑!不必再顾忌惊动,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青黛,将我密室中所有珍藏的药材,不论多珍贵,全部取出备用!太医正,请您务必竭尽所能,为殿下争取时间!”
最后,她看向窗外那无边无际的雨夜和闪烁的雷电,一字一句道:“告诉林大人,宸王府,需要陛下‘龙影卫’掌握的、所有关于西域车师国、以及潜邸旧事的卷宗秘录。告诉他,这是救殿下、也是救大雍的唯一机会!”
她已经看明白了,阿依慕的复仇,根源在数十年前的那段恩怨。若不弄清全部真相,找到“钥匙”所在,破解那火焰蛇形烙印的核心秘密,就无法真正破除萧夜离身上的邪术,也无法阻止对方下一步可能更可怕的行动。
这场雨夜的围杀与反围杀,已不仅仅是个人恩怨,而是上升到了关乎国本安危的较量。她必须撬动最大的力量——皇权本身。
风雨更急,雷声隆隆,仿佛天公也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席卷整个雍京上下的风暴而震怒咆哮。宸王府的灯光,在无边的黑暗中,倔强地亮着,如同永不屈服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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