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鎏金宝顶在晨曦中折射出万丈金光，二十八根盘龙金柱如上古神只般镇守着这座象征天下权柄的宫殿。新帝破天荒身着十二章纹冕服，玄色冕旒垂下的十二串玉珠随着他沉稳的步伐轻轻晃动，每一步都似踏在三百年来华夏大地的脉搏之上。
陛下，西域三十六国使团已在朱雀门外候驾。内侍监总管李德全躬身禀报，声音里压抑不住激动的颤音。这位伺候过三代君王的老人，亲眼见证了先帝末年藩镇割据的乱象，此刻望着御座上年轻却威仪天成的帝王，浑浊的眼底泛起泪光。
破天荒微微颔首，冕旒后的目光扫过阶下文武百官。左侧武将队列中，镇国大将军秦琼身披亮银甲，手按腰间虎头湛金枪，昔日随先帝南征北战的老将如今鬓角染霜，却依旧挺拔如松。右侧文官之首，当朝宰相房玄龄手持象牙笏板，青色官袍上绣着的锦鸡图案在晨光下栩栩如生，他身后站着的三十余名六部尚书，皆是近年来通过科举拔擢的寒门俊彦。
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春风拂过冰封的大地。
丹陛之下，鸿胪寺卿快步趋出，手中鎏金节杖高举过顶：陛下有旨，各国使臣觐见——
雄浑的唱喏声穿透层层宫阙，朱雀门外等候的各国使团顿时骚动起来。来自西域楼兰国的使者身着织金锦袍，怀中紧抱着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金盘；南洋浡泥国的王子头戴羽冠，身后跟着四名赤裸上身的黑人奴隶，抬着一只巨大的玳瑁；更远处，金发碧眼的拂菻国使者正紧张地整理着拜占庭式的紫色长袍，他们跨越万里重洋带来的琉璃器皿在锦盒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当各国使者依次踏入紫宸殿时，连见惯世面的京官们都忍不住暗暗咋舌。排在最前的高句丽使者献上的夜明珠足有拳头大小，在殿内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光华流转；紧随其后的百济国贡品清单上，赫然写着汗血宝马五十匹的字样；而来自极西之地大食国的使者，竟抬着一个由纯金打造的地球仪，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已知的大陆与海洋。
小臣阿罗憾，奉大食哈里发之命，恭贺天朝上国皇帝陛下一统寰宇。大食使者操着生硬的汉话，单膝跪地将一卷羊皮地图举过头顶，此乃破天荒邦航海图，愿献与陛下，以表臣服之心。
殿内骤然安静，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御座。谁都知道这位新帝继位不过三年，却以雷霆手段削平江南七省藩镇，收复燕云十六州，如今连万里之外的大食国都主动献上航海图，这是何等的天威远播！
破天荒抬手示意李德全接过地图，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异域使者身上。此人深目高鼻，络腮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身上的白色长袍绣着繁复的几何图案。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自己还是被分封在偏远代州的庶子，在油灯下与谋臣赵普推演天下大势时，曾指着残缺的西域舆图感叹：若有朝一日，能亲眼见一见张骞凿空西域时的盛况。
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帝王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朕听闻大食国擅长天文历算，不知贵使可愿与钦天监的官员切磋交流？
阿罗憾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本以为献上地图已是极限，没想到这位东方帝王竟主动提出文化交流，当下伏首叩拜：谨遵陛下圣谕！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环佩叮当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少女提着食盒款步而入，乌发松松挽成飞天髻，仅用一支羊脂玉簪固定，清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慧黠的笑意。
陛下，御膳房新做了杏仁酪，臣妾给您送些来。凤玲珑将食盒放在御案旁的小几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殿中各国使者，当看到拂菻国使者腰间悬挂的青铜罗盘时，秀眉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李德全脸色微变，正要上前阻止，却被破天荒以眼神示意退下。满朝文武皆知这位凤姑娘是陛下未登基时便伴在身边的红颜知己，虽无妃嫔名分，却能自由出入禁宫，只是在如此重要的朝会上出现，终究不合规矩。
玲珑，见过各国使者。破天荒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寻常家宴，这位是高句丽的金使者，那位是大食国的阿罗憾先生......
凤玲珑敛衽行礼，目光在各国贡品上流转，当看到浡泥国使者带来的胡椒、豆蔻等香料时，突然笑道：臣妾听闻南洋诸岛盛产香料，不知使者可愿告知这些香料的生长习性？
浡泥国王子没想到这位貌美的东方女子竟对物产感兴趣，连忙用生硬的汉语解释：回姑娘，胡椒生在湿热之地，需......需三年方能结果......
看着少女与外国使者自如交谈，房玄龄捋着胡须露出欣慰笑容。这位凤姑娘虽无官职，却在去年江南水患时献策疏通运河，救万民于水火，如今看来对域外风物也颇有见地。站在他身旁的户部尚书杜如晦低声道：陛下识人善任，连身边近侍都有如此见识，实乃破天荒华夏之福。
当最后一位使者退出大殿时，已近午时。破天荒摘下沉重的冕冠，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凤玲珑适时递上一杯冰镇酸梅汤：看陛下累的，这些使者带来的可不只是贡品，还有一肚子的弯弯绕绕呢。
哦？玲珑看出什么了？破天荒接过玉杯，目光中带着赞许。
少女拿起桌上的贡品清单，纤指点着其中一项：高句丽说献夜明珠，实则是想打探破天荒朝对辽东的态度；拂菻国使者腰间的罗盘，刻度与破天荒朝不同，定是想借此窥探破天荒朝航海水平。她忽然压低声音，不过臣妾发现，大食国的天文仪器似乎比钦天监的更精密，陛下刚才让他们交流，真是高明。
夕阳西下时，朱雀大街上已是万人空巷。各国使者的队伍缓缓穿过长安最繁华的街道，引得百姓们争相围观。西域舞姬在驼背上跳起胡旋舞，金色的裙摆旋转如轮；南洋乐师吹奏着奇异的竹笛，悠扬的曲调与街边酒肆的胡姬酒肆的琵琶声交织在一起。
破天荒凭栏远眺，长安城的万家灯火渐次亮起，与天边绚烂的晚霞交相辉映。凤玲珑站在他身侧，轻声道：陛下，臣妾想去玲珑阁整理今日的见闻。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速写，上面画着阿罗憾描述的阿拉伯帆船图样，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尺寸数据。
帝王望着少女眼中闪烁的求知光芒，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代州初见时，她也是这样捧着一本残破的《周髀算经》，眼中燃烧着对知识的渴望。他轻轻颔首：去吧，朕准你调阅鸿胪寺的往来文书。
当凤玲珑的身影消失在宫墙转角，破天荒转身望向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其中一份来自泉州港的密报引起他的注意，上面用朱砂标注着：近日有不明船只在澎湖列岛游弋，疑似吕宋海盗。
夜风拂过，吹动着殿角悬挂的鎏金风铃，发出清越的声响。新帝拿起朱笔，在密报上批下：着福建水师加强巡防，另遣人绘制海图。他知道，这场万国来朝的盛会，不仅是华夏强盛的象征，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个属于航海与探索的时代，正随着这些远道而来的使者，悄然拉开序幕。
紫宸殿的灯火亮至深夜，御案上那盏长信宫灯的光晕里，《海内华夷图》在微风中轻轻翻动，泛黄的纸页上，西域的骆驼商队与南洋的帆船图案在月光下渐渐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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