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贤相辅政
一、蝗灾惊变,姚崇焚火
开元三年的夏天,风里带着股奇怪的味道。
山东的麦子刚泛黄,就有人发现田埂上爬着零星的蝗虫,起初谁也没在意 —— 庄稼人见惯了虫灾,总觉得是老天爷给的警示,焚香祷告几句,盼着虫儿自己飞走。可没过几日,情况就变了。
先是济州的老农发现,自家半亩地的麦穗一夜之间被啃得只剩光杆,黑压压的蝗虫铺在地里,像移动的乌云,翅膀扇动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消息传到长安时,李隆基正在延英殿和姚崇议事,手里捏着急报,指节都泛了白。
“山东诸州,蝗灾已起。” 李隆基把奏报推给姚崇,声音里带着焦虑,“地方官说百姓都在烧香拜佛,不敢动手,说是‘上天示警’,动了蝗虫就是违逆天意。”
姚崇拿起奏报,眉头拧成个疙瘩。他早年在地方待过,见过蝗灾的厉害,那虫子啃起庄稼来,比刀子还快,等百姓醒悟过来,地里早就光秃秃了。“陛下,” 他猛地起身,袍角扫过案几,“这不是天意,是虫害!得杀!”
“可百姓不敢啊。” 李隆基忧心忡忡,“万一激起民变……”
“百姓是怕饿肚子,不是真信什么天意!” 姚崇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殿梁上的灰尘都掉下来几粒,“臣请陛下下旨,令各州府组织百姓捕蝗,夜间点火,火边挖坑,蝗虫见了火就扑,扑过来就赶进坑里埋了!臣亲自去监督!”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声咳嗽,吏部尚书卢怀慎颤巍巍走进来,手里拄着拐杖,脸色发白:“姚相三思啊!” 他喘了口气,扶着案几站稳,“蝗虫是天谴啊!杀了它们,怕会触怒上天,降下更大的灾祸……”
“卢尚书这话差矣!” 姚崇转过身,目光如炬,“若任由蝗虫啃食庄稼,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那才是真的违逆天意!上天有好生之德,断不会看着百姓受苦。所谓天意,是要我们护佑苍生,不是坐以待毙!”
他越说越激动,抓起案上的朱笔,在奏报背面写下 “焚火坑蝗” 四个大字,墨迹穿透纸背:“臣愿以全家性命担保,若此举有失,臣一力承担,与陛下无干!”
李隆基看着那四个力透纸背的字,又看了看姚崇坚毅的脸,猛地一拍案:“准!姚相,朕给你尚方宝剑,各州府若有违抗者,先斩后奏!”
姚崇接了剑,转身就走,走到殿门口又停下,回头道:“臣请派御史分赴诸州,监督执行,谁要是敢阳奉阴违,臣绝不姑息!”
三日后,山东大地的夜里亮起了千万盏灯。
姚崇站在济州的田埂上,看着百姓们举着火把,在田边挖沟。火把的光映红了半边天,蝗虫果然像疯了一样扑向火光,被人用扫帚赶进沟里,一埋就是半人深。有老人起初还在哭哭啼啼,见蝗虫成片成片地被消灭,自家地里的麦子保住了大半,也拿起扫帚加入了队伍。
“姚相,这边!” 一个小吏举着火把跑来,“邹县县令说这法子太‘逆天’,不肯执行,地里的麦子快被啃光了!”
姚崇提着尚方宝剑就往邹县赶,到了县衙,正见县令跪在香案前祷告,嘴里念念有词。“县令大人好兴致!” 姚崇一脚踹翻香案,剑鞘指着他的鼻子,“百姓快饿死了,你在这拜神?”
县令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姚相饶命!下官是怕…… 怕触怒上天……”
“上天要是有眼,先劈了你这庸官!” 姚崇厉声道,“现在就带人去捕蝗,再敢拖延,我斩了你祭旗!”
县令哪敢再犟,连滚带爬地组织人手。等姚崇离开邹县时,那里的夜空也亮起了火光,百姓们的吆喝声、蝗虫扑火的噼啪声混在一起,像一首粗糙却有力的歌。
一个月后,蝗灾平息。山东的百姓捧着新收的麦子,跪在路边送姚崇回京,有人哭着往他手里塞麦饼:“姚相,您是救时的菩萨啊!”
姚崇看着那些黑瘦却带笑的脸,把麦饼塞回老人手里:“是陛下圣明,是百姓合力,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 心里却暗道:什么天意,护得住百姓的,才是真道理。
回长安的路上,他见田埂上有孩童在捉剩下的零星蝗虫,用草绳串着玩,忽然觉得,这夏天的风,终于有了麦香的味道。
二、宋璟拒礼,铁面冰心
开元四年的春天,宋璟刚任宰相不久,家里的门槛就快被踏破了。
他是出了名的刚正,当年在广州任都督时,就把当地官员收受贿赂的歪风给刹住了,如今入了中枢,想走他门路的人自然不少。可谁都知道,宋府的门好进,礼难送。
这天傍晚,宋璟刚处理完公务回家,管家就苦着脸来报:“相爷,您远房侄子宋明来了,带了一车子东西,在门口不肯走。”
宋璟皱了皱眉。这宋明是他老家的一个远亲,小时候还一起放过牛,听说最近在洛阳找活儿干,怎么跑到长安来了?
他走到门口,就见宋明穿着件新做的绸衫,指挥着两个家丁往院里搬东西,车上装着洛阳的牡丹饼、新安的柿子醋,还有两匹上好的云锦,看着就价值不菲。
“叔!” 宋明见了他,眉开眼笑地迎上来,作揖打躬,“侄儿给您请安了!”
“你这是做什么?” 宋璟的目光落在那堆东西上,脸色沉了下来。
“这不是想您了嘛,” 宋明搓着手,笑得有些讨好,“带点家乡特产孝敬您。对了叔,侄儿想在长安谋个差事,您看……”
“东西都拉回去。” 宋璟打断他,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差事的事,你若有真本事,就去参加科举,考中了,朝廷自然有官给你做。若没本事,就算我是宰相,也不能徇私。”
宋明的笑僵在脸上:“叔,咱可是亲戚啊!我娘还让我给您带了话,说您现在出息了,可别忘了本家……”
“正因为是亲戚,才不能坏了规矩。” 宋璟盯着他,眼神像淬了冰,“朝廷的官职是给有才干的人做的,不是给亲戚分的。你要是敢再提‘走后门’,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叔!”
他转身往里走,又停下,指着那两匹云锦:“这东西太贵重,更不能收。你一个穷书生,哪来的钱买这个?是不是又在外面胡来?”
宋明脸一白,支支吾吾道:“是…… 是借的……”
“赶紧还回去!” 宋璟厉声道,“我宋璟的侄子,要是敢学那些行贿受贿的勾当,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宋明被他吓得直哆嗦,赶紧指挥家丁把东西搬上车,灰溜溜地走了。管家在一旁叹气:“相爷,您这又是何苦,好歹是亲戚……”
“亲戚怎么了?” 宋璟走进书房,拿起案上的律法条文,“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我是宰相,更得守规矩,不然怎么服众?”
这事很快传开了。有一次李隆基在朝会上提起,笑着对宋璟说:“听说你连自家侄子的礼都拒了?”
宋璟躬身道:“陛下,臣若开了这个头,他日百官效仿,吏治必乱。臣宁愿得罪亲戚,也不能负了陛下的信任。”
李隆基点点头,对百官说:“都学学宋相!为官者,当如青松,迎风不倒,方能立得住脚!”
从那以后,宋府门口清净了不少。偶尔有人来送礼,一听说宋璟连亲侄子都敢怼,吓得赶紧把东西又拎了回去。宋璟却不在意,每日处理公务到深夜,案头堆着各地的卷宗,每一份都亲自审阅,遇到不公之处,哪怕是皇亲国戚,也照批不误。
有一次,宁王李宪的管家仗着王爷的势,强占了百姓的田地,宋璟直接把状纸递到了李隆基面前。李宪是李隆基的大哥,素来受宠,可李隆基看了状纸,还是让李宪把田地还给了百姓,还罚了管家的俸。
事后,李宪来找宋璟,笑着说:“宋相真是铁面无私啊,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宋璟拱手道:“王爷是陛下的兄长,更该为天下人做表率。若王爷都知法犯法,百姓该如何看待朝廷?”
李宪被他说得心服口服,反而更敬重他了。
三、群贤毕至,延英夜话
延英殿的烛火,常常亮到后半夜。
李隆基不爱在朝堂上听那些空话,总爱召宰相们到延英殿议事,一张矮桌,几杯清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常常从日出谈到日落,连饭都忘了吃。
这日,讨论的是漕运改革。江南的粮食运到长安,路上损耗太大,张说主张 “开漕渠,引渭水通黄河”,张嘉贞却觉得 “耗资太大,不如先修旧渠”,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张尚书只知省钱!” 张说性子急,拍着桌子站起来,“旧渠淤塞多年,修了也是白修,不出三年又得坏!”
“张相公这话不对!” 张嘉贞也不让步,“开新渠要征调十万民夫,百姓刚从蝗灾里缓过来,哪禁得住折腾?”
李隆基端着茶杯,含笑看着他们争。姚崇坐在一旁捋着胡子,等两人说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开口:“依老夫看,可先修旧渠应急,同时派人勘察新渠路线,等秋收后农闲了,再动工开新渠。这样既不耽误运粮,又不扰农。”
“姚相说得是!” 李隆基放下茶杯,“就这么办。张说,你负责勘察新渠;张嘉贞,你牵头修旧渠,需要多少人手,直接跟户部要。”
两人这才坐下,气呼呼地喝茶,过了会儿,又凑在一起讨论起具体的工期,倒像是忘了刚才的争执。
张九龄是后来加入的,他擅长文治,尤其看重人才。有一次,他在延英殿力荐一个叫王维的年轻才子,说他 “诗画双绝,有治国之才”。李隆基让王维当场作画,见他画的《辋川图》意境深远,当即封了他为太乐丞。
“张九龄,你这双眼睛真毒啊。” 李隆基看着画,笑着说,“这王维确实是个人才。”
“陛下,天下有才者多矣,” 张九龄躬身道,“只是不少人怀才不遇,臣愿为陛下广纳贤才,不让明珠蒙尘。”
他说到做到,常常微服出巡,遇到有才干的人,不管出身贵贱,都引荐给朝廷。有个叫孟浩然的诗人,科举落第后隐居鹿门山,张九龄听说了,特意把他请到长安,让他在自己府中做客,还带他参加延英殿的议事,虽没做官,却让他的诗名传遍了长安。
宰相们各有专长,配合得却格外默契。姚崇应变快,遇到突发事总能拿出办法;宋璟守规矩,把律法条文卡得严严实实;张说懂军事,边疆有动静,他总能提出最稳妥的策略;张嘉贞善理财,把国库打理得井井有条;张九龄知人善任,朝堂上渐渐多了不少年轻有为的面孔。
有一次议事到深夜,李隆基让御膳房送了些包子来,大家围着矮桌,手里拿着包子,嘴里还在讨论盐铁专卖的事。姚崇咬了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盐价得再降些,不然百姓吃不起……”
宋璟接过话头:“降是该降,但得先查那些私盐贩子,他们才是抬高价的祸根。”
李隆基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些宰相,就像他的左手右手,缺了谁都不行。他放下手里的包子,看着众人说:“朕常想,大唐能有今日的安稳,都是诸位的功劳。有你们在,朕才能睡得安稳。”
姚崇放下包子,擦了擦手:“陛下此言差矣,治天下靠的是陛下圣明,臣等不过是尽力辅佐。”
“别跟朕谦虚。” 李隆基笑着摆手,“朕心里有数。你们就想这包子的褶,少一道都不成。”
众人都笑了起来,烛火在他们脸上跳动,映得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亮的。延英殿的夜,虽深,却暖得让人忘了时间。
四、各司其职,共筑盛世
开元年间的宰相们,像一套精密的齿轮,咬合得严丝合缝。
姚崇是那个 “救急齿轮”,哪里出了岔子,他一到就能摆平。有一年,关中大旱,井水都快干了,百姓们又开始烧香求雨。姚崇直接带着人去挖井,还发明了 “龙骨水车”,让百姓踩着水车抽水浇地。他光着膀子在工地上指挥,晒得黝黑,百姓们见宰相都亲自上阵,也跟着卖力,硬是在旱季保住了庄稼。
宋璟是 “规矩齿轮”,把律法守得铁桶一般。有个宦官仗着是李隆基身边的人,在外面强抢民女,被宋璟撞见,直接捆了送进刑部。李隆基来说情:“他跟着朕多年,就算了吧。” 宋璟却寸步不让:“陛下,宦官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放了他,律法的威严何在?” 最后,那宦官还是被按律处置了。
张说则是 “武备齿轮”,主管边疆军务。他在幽州筑了三座城,派重兵驻守,还把中原的农民迁过去屯田,让边疆既稳了防务,又有了粮食。有次突厥来犯,他亲自带兵出征,在云州大败敌军,回来时,将士们唱着他写的《破阵乐》,一路欢歌入城。
张嘉贞理财有一套,是 “钱袋子齿轮”。他把全国的赋税重新核算,剔除了不少不合理的杂税,又在各地设了 “常平仓”,粮食贵时降价卖,贱时加价收,百姓再也不用怕 “谷贱伤农”“米贵饿死人” 了。库房里的银子越来越多,李隆基看着账本,笑得合不拢嘴。
张九龄是 “伯乐齿轮”,他推荐的人才遍布朝野。除了王维、孟浩然,还有个叫严挺之的,原本只是个小县令,被张九龄看中,一路提拔到刑部侍郎,断案如神,成了百姓口中的 “严青天”。张九龄常说:“人才就像种子,你给它阳光雨露,它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这些齿轮一起转动,让大唐这台大机器越转越顺。
开元八年的春天,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胡商与汉人讨价还价,孩子们在巷子里追跑打闹,西域的舞姬在酒肆里旋转,江南的船娘在漕渠上唱歌。有个从洛阳来的老秀才,站在钟鼓楼前,看着这一派繁华,忍不住叹了句:“这光景,怕是比贞观年间还好啊。”
这话传到延英殿,李隆基正在和宰相们讨论修建大雁塔的事。他笑着对众人说:“听见了吗?百姓都说现在比贞观还好。”
姚崇捋着胡子:“这是陛下和诸位相公同心协力的结果。”
“不,” 李隆基摇摇头,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是因为朕有你们这些贤相。有你们在,大唐才能像现在这样,稳稳地往前跑。”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宰相们的脸上,也落在李隆基的龙袍上。延英殿的烛火虽已熄灭,但那份君臣同心的暖意,却像春日的阳光,洒满了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宰相们各司其职,偶尔在延英殿争几句,更多的时候是互相配合。李隆基看着国库充盈,边疆安稳,百姓安乐,常常在夜里惊醒,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听见窗外传来早市的吆喝声,才笑着摇摇头 —— 这不是梦,这是他和他的贤相们,一起筑起来的盛世。
有一次,姚崇病了,李隆基亲自去探望,见他躺在床上还在看各地的灾情奏报,叹道:“姚相,你就歇会儿吧,天塌不了。”
姚崇挣扎着坐起来:“臣歇了,那些等着救命的百姓怎么办?”
李隆基眼圈一热,握住他的手:“有宋璟、张说他们在,你放心。”
那一刻,姚崇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能做个 “救时宰相”,值了。
而这,只是开元盛世的开始。在贤相辅佐下,大唐的故事,还在继续。
三、张九龄荐才,慧眼识珠
张九龄的案头总堆着一摞摞荐书,有他微服时记下的寒门士子,有地方官推举的贤能,甚至还有市井间听来的奇人异士。他常说:“人才藏在草莽里,就像珍珠埋在沙里,得有人弯腰去捡。”
开元六年,他出使岭南,在韶州的一家茶肆里,听见邻桌两个书生争论诗文。其中一个青年声音清朗,谈起《诗经》时见解独到,连茶博士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听着。张九龄悄悄打听,才知这青年叫王维,因科举落第,正郁郁寡欢。
“落第算什么?”张九龄坐到王维对面,笑着递过自己的名帖,“我年轻时也考了三次才中进士呢。你的才华,不该困在这茶肆里。”他将王维带回长安,亲自教他写诗作文,带他参加各种文人雅集。
次年春闱,王维果然高中状元。放榜那日,王维捧着捷报跑到张九龄府里,磕了三个响头:“恩师,学生没辜负您的期望!”张九龄扶起他,指着墙上的《辋川图》:“你看,这画里的山水多有灵气,就像你的才学,终于要在长安绽放了。”
后来王维做了太乐丞,把宫廷乐舞编排得妙趣横生,还常把张九龄的诗谱成曲子,传唱朝野。有次李隆基宴饮,听着王维谱的《望月怀远》,笑着对张九龄说:“爱卿荐的人,果然是块宝玉!”
张九龄不仅荐文人,还识武将。开元七年,他在幽州巡查,见一个戍边小卒在城墙上写兵法批注,字迹虽潦草,观点却一针见血。叫来一问,才知这小卒叫郭子仪,因家贫从军,却熟读兵书。张九龄当即给了他一封推荐信,让他去长安参加武举。
“将军不是天生的,”张九龄拍着郭子仪的肩膀,“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后来郭子仪果然成了平定安史之乱的大功臣,每当有人问他成功的秘诀,他总会说:“多亏当年张相公那双识人的眼睛。”
四、张嘉贞理财,库府充盈
张嘉贞管户部时,长安的粮仓总像填不满的聚宝盆。他常说:“百姓兜里有粮,朝廷库里有钱,才能睡得安稳。”
开元五年,关中粮价忽涨,百姓争相囤粮。张嘉贞不急不躁,让人打开常平仓,按平价卖粮,还派官差在街头宣讲:“朝廷有粮,大家别慌!”没几日,粮价就稳了下来。有人劝他:“常平仓的粮食是备荒的,这么卖会不会亏?”张嘉贞指着账册:“你看,去年丰收时咱们按高价收了粮,现在按平价卖,既不让百姓吃亏,朝廷也不亏,这才是常平仓的用处。”
他还嫌各地赋税太乱,亲自带着属吏核账,把那些“人头税”“盐铁附加费”之类的杂税全免了,只保留地税和户税,简单明了。有个刺史偷偷加了“过桥税”,被张嘉贞查到,当即奏请李隆基罢免了他的官职。“朝廷的规矩,就是用来守的,”张嘉贞在朝会上说,“谁敢乱伸手,就斩断谁的手!”
开元八年秋收后,李隆基去国库视察,见粮仓堆到了房梁,银库的银子用不完,笑着对张嘉贞说:“爱卿把家底攒得这么厚,朕都想给百姓再减点税了!”张嘉贞躬身道:“陛下圣明!减税能让百姓更有劲种地、做生意,将来国库会更充盈。”
果然,减税之后,各地商户多了,农田也开垦得更多了。有次张嘉贞路过西市,见胡商们用波斯银币换大唐铜钱,笑着说:“你们看,咱们的钱比银子还值钱呢!”
五、延英殿的灯火
开元九年的一个冬夜,延英殿的烛火又亮到了三更。
李隆基搓着手进来,见姚崇、宋璟、张说、张嘉贞、张九龄都围在案前,地上摊着一张巨大的西域地图。“你们这是在密谋什么大事?”他笑着坐下,拿起桌上的胡饼咬了一口。
“陛下,”张说指着地图上的碎叶城,“臣想在这设个军镇,屯兵屯田,既能防突厥,又能保护丝绸之路。”张嘉贞立刻接上:“臣算过了,屯田的粮食够士兵吃,不用从内地运,省钱!”
宋璟皱着眉:“军镇的将领权力不能太大,得派御史监督,免得滋生腐败。”张九龄点头:“臣举荐崔希逸去,他为人正直,又懂西域风土。”姚崇最后说:“还得修条驿道,让碎叶和长安能快速传信,遇事能及时应对。”
李隆基听得心花怒放,拍着桌子:“就这么办!姚崇监工驿道,张说调兵,张嘉贞备粮,张九龄荐人,宋璟订军纪。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烛火摇曳,映着每个人的笑脸。窗外的雪落得正紧,殿内却暖融融的。姚崇的胡须上沾了饼屑,宋璟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笔直的线,张说的盔甲还没来得及脱,张嘉贞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张九龄在一旁写着举荐信……
李隆基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所谓盛世,不就是这样吗?有能臣各司其职,有明君虚心纳谏,君臣一心,把每个问题都拆解开来,一个个解决。就像搭房子,姚崇打地基,宋璟砌砖墙,张说架房梁,张嘉贞添砖瓦,张九龄请来最好的工匠,而他,就站在一旁,看着这房子一点点长高,直到成为后人仰望的丰碑。
“来,”李隆基举起茶杯,“为了大唐,也为了咱们这延英殿的灯火,干一杯!”
五只茶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一串钥匙,打开了开元盛世的大门。门外,长安城的雪正悄悄落下,盖在每条街道、每座房屋上,仿佛在为这即将到来的繁华,铺上一层厚厚的棉被。
六、君臣相得,如切如磋
开元十年的春日,延英殿的海棠开得正好。李隆基与宰相们议事的间隙,忽然指着窗外的花枝笑道:“诸位看这海棠,花团锦簇,却不与桃李争春,倒像极了我大唐的气象。”
张九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接口道:“陛下所言极是。这海棠能开得繁盛,一靠根扎得深,二靠雨露滋养。我大唐能有今日,亦是如此 —— 根基在百姓,滋养在君臣同心。”
姚崇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张相公这话说到了根上。臣近日翻看贞观年间的旧档,见太宗与魏徵常为一事争得面红耳赤,却从未有过嫌隙,正因两人都向着‘治世’二字。”
李隆基点头:“朕也常读《贞观政要》,最佩服太宗的‘纳谏’。诸位有话尽管说,哪怕逆耳,朕也听着。”
这话并非虚言。有一次,张说主张修建泰山封禅台,说此举能 “彰显大唐威仪”。宋璟当即反对:“封禅耗资巨大,百姓刚缓过劲来,不该劳民伤财。陛下若真想彰显威仪,不如多修几处水利,让百姓多收几石粮。”
两人在延英殿争执不下,李隆基却没动怒,反而让他们各自陈明利弊。最后采纳了宋璟的建议,把省下的钱用来整修了黄河堤坝。那年秋天,黄河两岸丰收,百姓们在堤坝上刻下 “皇恩浩荡”,李隆基见了,对宋璟说:“还是爱卿看得远。”
君臣之间,不仅有争执,更有体谅。姚崇年迈,每逢雨天就腿疼,李隆基便让工匠给延英殿的台阶铺了防滑的木板,还特意在他的座位旁加了个暖炉。有次议事到深夜,见姚崇频频打盹,李隆基便笑着说:“今日就到这吧,姚相年纪大了,该早些歇息。”
张嘉贞性子急,说话常得罪人,李隆基便私下里劝他:“爱卿理财是把好手,只是言辞上柔和些,效果或许更好。” 张嘉贞听了,果然改了不少,后来与同僚议事,虽依旧坚持己见,却多了几分商量的语气。
张九龄爱直言,有时话说得太重,李隆基也从不怪罪。有次李隆基想给外戚加官,张九龄当即上奏:“陛下忘了‘十事要说’里的‘禁外戚干政’了吗?” 李隆基看了奏折,不仅收回成命,还在朝会上表扬他:“有张相公在,朕就不会犯错。”
这种君臣相得的氛围,像春日的细雨,无声地滋润着朝堂。官员们见陛下虚心纳谏,宰相们各尽其责,也都打起精神做事,没人敢懈怠。有个地方官在奏折里写些歌功颂德的空话,被宋璟批了回来:“朝廷要的是实绩,不是漂亮话,重写!”
七、贤相更迭,薪火相传
开元九年,姚崇以年老为由请辞。李隆基再三挽留,见他去意已决,便问:“爱卿走后,谁能接替相位?”
姚崇想了想:“宋璟刚正,可继我之后。”
李隆基点头,又问:“那宋璟之后呢?”
“张嘉贞善理财,张说懂文治,张九龄有远见,皆是栋梁之材。” 姚崇顿了顿,“只是陛下需记,宰相如器,各有其用,用得好,能成大事;用不好,反生祸端。”
李隆基握着他的手:“爱卿放心,朕记下了。”
姚崇离京那日,李隆基亲自送到城门,赐给他一面 “救时宰相” 的金匾。望着姚崇的马车消失在尘土里,李隆基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也明白,贤相如流水,能汇成江河,却不能永远停在一处。
宋璟接任后,果然如姚崇所言,把律法守得滴水不漏。他完善了《开元律》的细则,规定 “官员不得经商”“地方官任期不得超过五年”,还在各州府设了 “御史巡按”,专门督查贪腐。有个县令贪了赈灾款,被巡按查到,宋璟二话不说,奏请李隆基将其斩首示众,吓得各地官员再不敢伸手。
开元十三年,宋璟也老了,举荐张嘉贞接任。张嘉贞一上台,就把重心放在了经济上。他改革漕运,让江南的粮食通过运河直抵长安,运费比以前省了三成;又在西域开了互市,让大唐的丝绸、茶叶换回来西域的良马、香料,国库越发充盈。有次李隆基看着账本,笑道:“有张相公在,朕不愁没钱花了。”
张嘉贞之后是张硕。他不仅懂军事,还擅长文治,主持编纂了《唐六典》,规范了朝廷各部门的职责;又在长安设了丽正书院,招揽天下文人,让他们修订典籍、撰写诗文,长安的文风一时鼎盛。有个西域使者来朝,见长安的文人吟诗作对,叹道:“大唐不仅兵强马壮,连笔墨都带着杀气,佩服!”
张说之后,张九龄接任。他延续了前任们的作风,既重民生,又重人才,还多次提醒李隆基 “防微杜渐”。有个叫安禄山的胡人将领,靠着贿赂权贵一路升迁,张九龄见他眼神狡黠,便对李隆基说:“此人有反相,不可重用。” 可惜后来李隆基渐渐懈怠,没听他的话,这是后话了。
贤相们像接力棒一样,一棒传一棒,把开元盛世推向了顶峰。他们或许政见不同,性格各异,却都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正如姚崇所说:“宰相如器,各有其用。” 而李隆基,在开元前期,也确实做到了 “善用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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