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昂贵的雪茄味,混合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祁同伟没动面前那杯红酒。
他坐在沙发边缘,身体前倾,双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上。
那个在省委小礼堂里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铁腕厅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谨慎的下位者。
他对面,坐着夜风。
在这个圈子里,姓夜,本身就是一种凌驾于规则之上的特权。
“哒、哒、哒。”
一枚黑色的筹码在夜风指间翻飞,撞击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祁厅长不尝尝?”夜风眼皮都没抬,“这可是我们要回来的那个酒庄里,压箱底的好货。”
“夜少客气了。”祁同伟的声音压得很低,那种小心翼翼的劲儿拿捏得恰到好处,
“在您面前,我就是个办事的。这酒太贵,我这泥腿子出身,喝不出那股优雅味儿,怕糟蹋了。”
夜风指尖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
半晌,他笑了,随手将筹码扔进杯子里,溅起几滴酒液。
“怪不得家里老头子说,汉东这潭死水,只有你能搅活。”
夜风靠回沙发背,姿态慵懒得像只晒太阳的豹子,“钟家那个蠢女婿,输得不冤。”
祁同伟脸上堆着赔笑:“都是夜家运筹帷幄,我不过是借了您的东风,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夜风站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京州夜景,
“这四个字,说起来轻巧,做起来是要死人的。那五万美金只是个引子,真正把钟小艾那个泼妇嘴堵上的,是你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儿。”
他背对着祁同伟,声音轻飘飘的,却像重锤:“那个刘生,还在你手里吧?”
祁同伟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僵。
刘生,号称“包打听”的情报贩子,手里攥着汉东乃至京城无数权贵的黑料。这是个烫手山芋,也是祁同伟原本打算用来保命的底牌。
“在。”祁同伟回答得极快,没有任何犹豫,“夜少如果需要,我马上让人把他送过来。”
“送过来?”夜风嗤笑一声,回头看他,“祁厅长,你不会真以为,刘生只是个倒卖情报的小贩子吧?”
祁同伟眼神一凝:“难道不是?”
“他啊……”夜风重新坐下,“是我们家养在外面的一只‘白手套’。专门负责处理一些……不太方便见光的脏活累活。”
祁同伟心头猛地一跳。
那个手眼通天、让无数人忌惮的刘生,竟然只是夜家的一只“手套”?
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
那夜家这只手,到底遮了多大的天?
冷汗顺着祁同伟的脊背滑落。他之前还庆幸抓住了刘生这张牌,想着能跟各方势力讨价还价。
现在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就在人家的狙击镜里了。
“是我眼拙了。”祁同伟立刻起身,姿态放得更低,“回去我就放人,亲自给他赔罪。”
“哎,大可不必。”夜风摆摆手,一脸嫌弃,
“既然被你抓了,说明这只手套破了,漏风了。既是破烂,你想怎么处置都行,哪怕直接埋了,家里也不会有人问一句。”
这就是顶级豪门的逻辑。
有用的时候是座上宾,没用的时候,连垃圾都不如。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跳。
他知道,前面的铺垫都结束了,接下来的话,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那夜少这次来汉东,是为了……”
“为了你。”夜风指了指祁同伟。
“我?”
“侯亮平是一条听话的狗,但他只会叫,只会咬主人指定的人。这种狗,太蠢,也太乏味。”
夜风端起那杯红酒,轻轻摇晃,“我们要的,是一头狼。一头能咬死狮子,但又懂得是谁在喂肉的狼。”
他将酒杯推到祁同伟面前,玻璃底座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祁厅长,这杯酒,你喝,还是不喝?”
这是一张投名状。
喝了,就是夜家的狼,从此背靠大树,在汉东横着走。
但也意味着,脖子上多了一条看不见的铁链,随时可能被勒死。
不喝?
祁同伟看了一眼那个浸泡在红酒里的黑色筹码。
不喝,明天汉东可能就会换一个副省长、公安厅长。
钟家或许没那个本事直接换人,但夜家要踩死他,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祁同伟笑了。
他那张写满谦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实的疯狂。
他双手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滚落。
“好酒。”祁同伟放下空杯,用手背随意擦了擦嘴角,眼神亮得吓人,
“夜少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只要汉东这地界儿上能办的,我祁同伟把命豁出去也给您办了。”
“痛快。”夜风满意地点头,从身后的爱马仕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随手甩在桌上,“这是‘见面礼’。”
祁同伟拿起来翻开。
只看了第一行,他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这是一份名单。
一份京城某些势力针对汉东省委班子的“暗流名单”。
上面详细罗列了谁在查谁,谁准备搞谁,甚至连沙瑞金近期向上面几次秘密汇报的内容摘要都有!
这哪里是名单?
这特么是汉东官场的《生死簿》!
有了这个,他祁同伟就不再是瞎子聋子,而是手握精准打击坐标的狙击手!
“钟家那边,家里老爷子打过招呼了。”
夜风语气平淡,
“明面上,他们不敢再动用官方力量针对你。至于暗地里那些小动作……祁厅长是聪明人,应该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做。”
“多谢!”祁同伟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正是他目前最缺的——来自顶层的掩护。
“别急着谢。”夜风打断了他,
“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白拿的情报。祁厅长,汉东要搞那个‘光明湖新区’吧?”
祁同伟反应极快:
“项目还在规划,李达康盯得很紧,视为心头肉。不过……”他抬起头,目光坚定,“规划是可以调整的。夜少看中了哪块地?只要您开口,我去跟达康书记谈。”
“地皮?我们不做房地产,那玩意儿太低级,只有暴发户才抢着做。”
夜风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我们要的,是新区的数据中心、智慧城市系统,以及……未来十年的安防网络独家运营权。”
祁同伟心头一震。
这胃口,太大了!
这是要垄断汉东未来的大脑和眼睛!
一旦这个口子开了,整个新区的机密、数据、隐私,在夜家面前就是透明的。
这其中的风险……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犹豫。
什么信息安全,什么长远隐患,在祁同伟脑子里只转了一圈,就被那个“胜天半子”的执念碾得粉碎。
如果不答应,他连现在的坎都过不去,还谈什么未来?
既然已经把灵魂卖给了魔鬼,还在乎魔鬼吃相难不难看吗?
“没问题。”祁同伟答应得斩钉截铁,
“回去我就跟李达康碰头。这老小子现在正愁没人给他的Gdp添柴火呢,夜家这种高科技巨头入驻,他求之不得。”
“很好。”夜风站起身,
“那个刘生,你不用放了,但也别杀。留着他在局子里待几年,让他长长记性。有些话能说,有些话,烂在肚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明白。”
夜风走到门口,手搭在把手上,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祁厅长,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选你吗?”
祁同伟抬起头,一脸恰到好处的茫然:“因为我……听话?”
“不。”
夜风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因为你眼里有火。那种想把这个世界烧个精光、甚至不惜把自己也烧成灰的火。”
“这种疯子,我们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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