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厚照如此和睦。
潘浩浑身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撞入眼中的,是朱厚照脸上那温和的笑意。
那笑容在秋日阳光下,竟显得有几分耀眼。
“达延汗倾力突袭,潘总兵能率军浴血奋战,竭力阻止,已属不易。
将士们为国家流血拼命,都是好样的,何罪之有?”
朱厚照的目光扫过潘浩身后那些狼狈不堪的败兵,语气更加恳切。
“要论罪,也是本公筹划不周之罪,是朝廷未能给你们更多精锐支援之过。
岂能归咎于前线拼杀的将士?”
这番话,如同暖流淌过冰原。
让原本充满惶恐与绝望的败兵群体,陡然生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暖意和生机。
许多人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位传说中的荒唐天子。
潘浩更是呆立当场,嘴唇哆嗦着。
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预期的雷霆之怒没有降临,反而是宽恕与安抚?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和预判。
周围列阵的明军将士中,也泛起一阵低低的骚动。
有人面露不解,有人觉得国公爷太过宽仁。
但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中下层士卒,看向朱厚照的目光,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位皇帝,似乎真的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谷大用低垂眼帘,眸光剧烈闪动。
他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
宽仁?
体恤?
或许有那么一丝真实的成分。
但更多的……
谷大用看着朱厚照那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此刻,在皇帝心中,已经对潘浩之前的行为判了死刑。
让他带兵前往柳树沟,也不过是将宣府的腐朽连根拔起。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皇帝不但无动于衷,还能笑脸相迎。
这是何等深沉可怕的城府!
何等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心性!
他将帝王心术与战场诡道,如此自然而然地糅合在了一起。
朱厚照笑意依旧,声音却愈发沉稳。
“潘总兵,此刻不是灰心丧气的时候!
鞑靼追兵,转瞬即至。
真正的决战,就在这应州城下!
你部下将士虽败,血勇犹在!
速速收拢溃散兵马,重整旗鼓,就地编入王总兵右翼阵后,暂作休整预备队!
待鞑靼扑来,还需你部与王总兵协力,共御强敌!”
“末将必然尽死力!”
潘浩见逃脱了惩罚,连忙表态。
他豁然转身,面对全军,提高了声音。
“将士们!柳树沟小挫,无伤大局!
达延汗已中吾计,骄兵必至!
今日,就在这应州城下。
让他看看,我大明治下,亦有敢战之师,亦有热血男儿!
本公——镇国公朱寿,在此与诸君同进退!
荣辱与共,生死同当!”
“万胜!”
王勋率先举起兵器,怒吼出声。
“万胜!万胜!万胜!!!”
朱厚照抬手,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本公身后是大明子民,面前是鞑靼骑兵,此战不为开疆……”
他顿了一下,抽出长剑,剑锋划破天光。
“为尽诛鞑靼,永绝北患。”
“此战过后,本公要让大明子民安享太平。
为大明而战,不死不休。”
“死战!”
“死战!”
“死战!”
朱厚照心中奔腾。
莫言大明无热血,匹夫也可惊天地。
朱厚照鼓励士气的举动刚刚收效。
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便骤然一暗。
那不是天象变化,而是人潮与杀气汇聚成的恐怖景象。
达延汗巴图蒙克亲自统率的鞑靼主力大军,压过来了。
他们不像柳树沟遭遇战那样急促突进,而是以一种更具压迫感、更彰显绝对优势的姿态,铺天盖地而来。
铁蹄翻卷起的尘土直冲半空,形成一片移动的、灰黄色的巨大阴云。
缓缓却又无可阻挡地“压”向应州城,压向城外严阵以待的明军大阵。
阳光在这片“黑云”边缘勾勒出诡异的金边,更衬得其下兵马如幽冥中涌出的洪流。
朱厚照早已重新翻身上马,立于“朱”字大纛之下。
他单手轻勒缰绳,控制着因感受到大战将临而略有些兴奋躁动的坐骑。
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细细审视着前方逼近的敌军。
距离渐近,鞑靼大军的细节愈发清晰。
最前方是精锐的轻骑游弋,如同巨兽探出的灵活触角,左右分开,遮蔽两翼视野,侦察虚实。
其后,是黑压压一片仿佛望不到边的骑兵主力。
他们并非杂乱无章的乌合之众,而是以各自所属的万户、千户为单元。
虽然队形不像明军步兵方阵那般整齐划一。
却自有其草原骑兵特有的、充满弹性和攻击性的疏密节奏。
人马虽众,除了沉闷如滚雷般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竟无太多喧哗。
一股沉凝的、百战余生的肃杀之气,隔着老远便扑面而来。
朱厚照心中暗自一凛。
他虽久闻达延汗名字,但亲眼见到其统御下的兵马军容,感受仍是不同。
军纪严整,杀气内敛。
行动间带着一种自信的从容。
这绝非寻常靠劫掠欲望驱使的游牧部落,而是一支有着明确战略目标的军队。
“达延汗,不愧是能再度收拢蒙古诸部、称雄草原的人物。”
朱厚照心中转动。
“竟能将散漫惯了的鞑靼骑兵,锤炼出这般令行禁止的雏形。
果然是我大明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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